尉瀾也發覺,這是他的想法,也是記憶反應,記憶還在斷斷續續的出現,雖然融合,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消化。
雲朵有些詫異,這公子可是從來沒出過長安,他怎麼知道還有一千六百多裏呢?
她的心中存着疑問,但是沒有多問,問來又能如何,路是多長就是多長,她露出嫺靜地微笑,好似那夏日的青蓮花開。
‘去陽關千六百里’,這是尉瀾曾經研究的《漢書·西域傳》中得知,所以脫口而出,具體是多少路程他也沒走過,自然不清楚。
輕撫雲朵的青絲秀髮,看着她眼中深深隱藏着一絲擔憂,尉瀾的心不禁一揪。
樓蘭源於塞外,或許美麗無比,安寧祥和,是他曾經無數次夢想的國度,但此時,他的心似乎只裝了眼前的女子,馬車之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好似於自己無關。
他決心暗下,曾經如何,那是曾經,如今自己已是王爺的世子,那就好好活出這一世。
根據記憶中的歷史,自己這位父王還會接替王位,但那與自己有何關係,自己無牽無掛,可來到這裏,這雲朵卻似乎植入靈魂,讓他有一種衝動。
那就是免她苦、免她驚,即使自己回到樓蘭是個無權王子,也不能讓這個不遠幾千裏陪伴自己的女子受委屈。
雲朵不知尉瀾心中想法諸多,愁緒無數,她只感覺公子的手摸在自己臉上是溫暖的,雖然如今是七月大熱天,可她並不覺得熱,反而是心裏感覺無比踏實。
對未知地域的擔憂似乎消退了一些,她笑容不減,因爲她曾聽公子說‘喜歡看她笑’,所以她未曾哭過。
但也從未僞裝,她笑得無比真誠,爛漫、天真!這笑容讓尉瀾一怔,似乎讓他孤單的心得到滋潤,好似有她相伴,這次醒來真是十世修來的福分。
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她沒有抵抗,心中卻卻猶如小鹿亂撞,靠在自家公子肩膀,她芳心暗暗驚訝,自己公子看似書生,可肩膀卻是那麼有力。
她面色潮紅,公子做的一切,她從來都不會反抗,任由尉瀾在她頭上動手動腳,但尉瀾沒有太過,只是輕輕地安慰,他來到這裏,心情同樣沉重,並不說一瞬間就能完全融入古代,融入這世子角色。
他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只是身邊之人早已陪伴,對他來說,自己是這世子,也是那考古的尉瀾。
“雲朵可聽說過樓蘭國?”尉瀾左手抱着雲朵,輕聲問道。
“雲朵曾聽老爺提起,說樓蘭是一個美麗無比的地方,公子是世子,難道沒聽老爺提起過麼?”雲聞着自己公子的氣息,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輕聲反問道。
尉瀾淡然一笑,記憶中,這女子看似柔弱,笨拙,卻極爲聰明,她在外人面前不顯,卻經常對自己開懷暢談。
“嗯,父王曾經提起,樓蘭美麗無比,有着美麗的湖水與樹林,到時候我就帶着雲朵架一葉扁舟在湖中捕魚如何?”尉瀾笑道。
‘父王’…他既然接受了世子的身份,自然接受所擁有的一切,不管如何,他都已經確定好好生活,文化不低的他自然知道不融入時代,就只能被拋棄,不管出於哪個朝代,都是一樣的。
他若是科學家,或許可以改變和引領這個時代,但他並不是,所以只能融入,因爲他無法用高科技改變這一個時代,就算他是科學家也不一定可以改變,因爲科學是需要累積和發現的,一個科學家,兩手空空在古代又幹得了什麼?
既然改變不了,那就適應這個時代,活出這個時代的角色!
而且他可從未想過改變一個時代,他也沒有那魄力,他只是一個生活的熱愛者,僅此而已!
適應時代方可生存!
……
兩人相擁,窗簾拉起,清風徐徐吹進,兩人耳鬢的絲髮輕輕飄揚。
兩人都希望就如此定格,那該多好!但時間不會爲任何一個人停留的。
七月的炎日漸漸西落,映成一輪紅日,靠近地平線,雲霞排列,紅光通透,極爲美麗,縱然是在沙漠見慣了紅陽日落的尉瀾也不禁感慨這份美麗景象。
馬車漸行漸遠,直至看不清道路,天也漸漸黑了起來,馬車停留在一小丘之上,只有兩顆一個人能攬過的樹,雜草剛好到小腳眼的位置。
不多時,馬川找來一堆乾柴,升起一堆篝火,對馬車裏的尉瀾和雲朵喊道:“世子和雲朵姑娘下來烤烤火吧,白天雖熱,但這塞外的夜裏還是比較涼的,不要凍壞了身體。”
沉寂依靠的兩人彼此對視一眼,雲朵率先把目光移開,不敢多看。
“走吧。”尉瀾卻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帶着她下了馬車。
對雲朵更加憐惜,他知道,雲朵是自願跟自己來塞外的,那日得知他要離開長安,她就悶悶不樂,整日憂愁,最後和他說,她想和他一起到塞外!
“公子要去塞外了麼!”
“嗯!”
“那公子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可能不回來了吧。”
“那……”
“雲朵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塞外吧,我爹說我是那裏世子,小王爺呢,到哪裏或許我就有權了,我要許你一世無爭……”
“可是老爺…”
“我去說服父王!”
回憶中止,尉瀾卻沒有忘記那一句,一世無爭!
篝火是十多塊木柴,光芒不是太亮,但卻足以看清楚人的臉龐,光照十米左右的範圍。
尉瀾牽着害羞的雲朵走到一顆樹旁坐下,雲朵怕馬川看到,幾次欲掙脫尉瀾的手掌,雖然握着很溫暖,但她很害羞。
可尉瀾依舊緊緊握住,根本沒讓她掙脫的機會,既然承認了,又何必害怕別人的眼光。
古代又如何,記憶中長安街的公子哥還牽着青樓女子逛街呢,自己牽喜歡的女子又怎麼了。
考古的他早就知道古代人婚姻的大概年齡,不正是如今他束髮之年,十五六歲麼,牽個手又能怎麼樣。
“馬叔辛苦了。”尉瀾有些恭敬道。
這馬川一路上充當保鏢單位角色,確實一路風雨無阻,從長安至此可是好幾千裏,行程一個多月,這馬川都是毫無怨言。
對於尉瀾來說,恭敬點是應該的。
“這是應該做的,出來時王爺就吩咐要讓我一定把世子安全護送回樓蘭。”馬川往篝火加着柴火,而且還瞟了一眼雲朵,見她害羞的模樣並未多言,而是加柴。
尉瀾報之一笑,並未多語,吃了幾口乾糧靠在大樹旁。
經過記憶整理,他發現,這世子的從前滿是無奈,生在漢王朝最繁華的長安街,本應該到處結交天下名士,可他倒好,整日在家中,極少出門,朋友也極少。
翻來翻去,尉瀾也找不到有價值的東西,但他的樓蘭語言確是學得極好。
看着篝火的紅芒,似乎這世界的陌生感已經漸漸散去,他反而對樓蘭有着期待,畢竟在兩千多年後的他聽過無數關於樓蘭的傳說。
但他曾經見到的是一片黃沙,那現在又是何等模樣,他預計了一下,馬車日行百里,還需要半個月才能到達樓蘭,這一路上可能會經過不少日後的名勝古蹟。
就好似陽關,但他對陽關興趣不大,加上剛來這裏,他需要時間適應,他也暗自慶幸,這裏除了雲朵沒人和他熟悉,即使自己表現得極爲異樣,也無所謂。
陽關附近還是比較安寧,馬川守了一夜,尉瀾與雲朵靠了一宿,天色微亮他們就再次出發。
“馬叔你進車裏睡會吧。”
“這怎麼能行!”馬川連忙擺手,他是屬下,趕車之人,怎麼可以坐主人的車呢。
尉瀾奪過馬川手中的趕車鞭,輕微一笑,“這有何不可,馬叔一宿沒睡,會累壞的。”
“這…那多謝世子!”馬川微微抱拳,投以感激的目光,進入馬車之中。
爲出關前,他們倒是可以經常借宿於人,可如今塞外荒蕪人煙,只能野外露宿。
馬川進入馬車之中,內心有着異樣,一路上,和世子說話不多,可如今尉瀾的做法令他內心顫抖,知道這是一個爲屬下着想的主子,日後或許跟着他會不錯。
這裏等級森嚴,主僕關係極爲明確,他馬川頂多算是僕從,趕車效力之人,爲主子累死累活主子都不曾多看一眼的人,他見多;何時享受過主子親自爲自己趕車,他的心不由地敬畏着尉瀾。這是一個好主子!
尉瀾只是覺得看不下去,在人人平等的社會沒有誰爲誰累死是應該的,牛累了都要休息後才能繼續耕耘,何況是人。
但他殊不知,自己的小小主動可能贏得一位死忠,真正地追隨於他。
尉瀾輕微趕着馬車,不徐不疾,那樓蘭早已死了幾個月,雖說有一層爺孫關係,可他連見都未曾見過,又何須急着奔喪,還不如悠哉地欣賞着這一路風景,而且還有美人作伴。
“公子你認得路麼,我們會不會走丟呀!”雲朵靠着尉瀾,擔心道。
她可是知道自己公子沒來過塞外,如今趕車,沒有馬川指路,會不會走丟?
“放心好了,前面就一條能通馬車的路,肯定是這一條了!”尉瀾揉揉她的青絲。
“世子說得對,這條大路直通樓蘭城!”馬車裏面的馬川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