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來到後院,右數第三間便是裴先生的臥室。裴先生耳充目明,老遠就聽着有人過來,適才到他門前才停下,便開口道:“徐娘子,進來吧。”
徐娘子舉着手頓了頓才又放下,她推門進入道:“老爺子,明個有人送菜過來,不如您先回山裏去?”
裴先生的房間非常簡單,一張亢,一個書架,一個櫃子,外加桌椅,非常小的這麼一間。其實客棧的房間都是如此,這也是爲了供暖方便,不然梁州的大冬天,準得凍死人。行商們也不嫌棄房間小,在外頭有個遮風擋雨的安生地方就不錯了。
“怎麼,嫌棄我這老頭子啦。”裴先生放下手中的書,笑眯眯道。
“哪能啊。”房間裏只一張椅子,徐娘子便也只能站着,“山裏暖和,您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老爺子,昨個早上,您到底給了他們啥東西?”徐娘子終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裴先生愣了一下,呵呵笑了起來,雖又難受的咳了起來,也不減他的好心情。“還能是什麼,就是娃子們愛看的妖怪大全唄。”
徐娘子驚得不由張大了嘴,過了半響才道:“您這麼忽悠他們,能行?”
“怎能是忽悠呢。你啊你,見識太少了。”裴先生笑着搖搖頭道,“怨不得靖宣帝判了我個流放啊,當年也是我見識少。”
“您見識還少?”徐娘子恭維道,“那天下都是目不識丁的人啦。”
“你不知啊,當年宮裏那個劉貴妃,妖精也,我卻不識……”裴先生說得坦然,似乎沒把流放當回事。
徐娘子嘖了兩下舌,心想老爺子真是,不就鬥不過人家麼,也能把責任推給妖精。“老爺子,明日啓程回去,您看如何?”
“唉,還是繞不過你。行吧,明日我就走。”裴先生合上書,又說,“等小裴回來,給她說說嶺上的事,再提醒她去祭拜她師傅。”
“好嘞,我辦事您就放心吧。”徐娘子這纔開開心心和裴先生聊起家常來。
再說裴寧這些人離了村子後,便遠遠的安營紮寨,她可沒忘,老和尚和老道士還在路上呢。
謝垣倒是禮賢下士,向裴寧討教妖精之道。
一羣人圍了兩個大火堆,烤起了麥餅,頓時食物的香味瀰漫開來。李江湖咔嚓咔嚓咬的腮幫子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遠處交握的手上。然後用手肘撞了撞薛行,兩人眼神交匯,做了一翻小動作。
謝垣微微笑着,任憑自己的雙手在裴寧手裏翻來複返,揉捏翻看。“大人的手長的好,跟您的樣貌相配。”
“那裴少東家可是研究完了?”謝垣雖這樣說着,但也不急着抽手。
“還沒呢,我可得仔細些,誰叫您長得和我二師傅一樣好看。”
李江湖實在不忍自己的上司被人喫豆腐,蹭蹭的挪到了兩人身邊,並把自己最好的肉餅奉獻給了裴寧,說道:“
裴姑娘的二師傅是誰,能教出如此厲害的徒弟,想必在江湖上也有名號吧。”
呵!李江湖閉上嘴不說話了。這妖精來妖精去的——雖說剛見的事多有離奇,對妖精這事他仍抱有懷疑的。
“少東家的意思是,長的好看的就是妖精?那我是不是呢?”謝垣雙手自由後,也開始進食。
“除了妖精,我還沒見過長那麼好看的男人……”裴寧聳聳肩說。
李江湖暗自抹了把汗,統領又被調戲了。
“不過我已經確定,你是人了,所以這本書就送你了。”裴寧從包裹裏翻出一本書來,此書封面翻滾着,邊角已起了毛邊,“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很有好處的。”
謝垣接過書,在搖曳的火光中見到妖怪大全四個字,不由一笑。李江湖也探過頭來,他已覺得無言,只盯着謝垣的手,不停的翻着書頁。前五十頁都是一副圖配一段文字,到了後頭每一頁出現的是一個地名,配着道觀名字或者廟宇名稱,但是卻沒有京城裏的廟宇。“怎麼,護國寺和普壽庵排不上號?”
“怎會?”裴寧回答道,還神祕的笑笑。
“少東家有話就說吧,生死之交,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謝垣慢悠悠的說道。
“有大人這句話,在下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裴寧這才緩了緩表情,鄭重地說:“六年前,雲開縣莊廟的明本法師遊歷四方到了京城護國寺,本想找主持探討佛法,無奈寺中主持去了皇陵主持祭奠,他便只能在寺裏住了下來。忽而一天,護國寺來了一羣花紅柳綠的姑娘,據說是要進宮的參選的官家小姐。”說到此,裴寧喝了口水。
“卻有此事。”謝垣迴應道,那朗朗的聲音引得衆人側目,“我還記得,戶部侍郎家的小姐在那天晚上失蹤了。”
“啊,我也記得呢!”李江湖來了八卦精神,雙目都瞪圓了,“那姑娘是薛行大哥的小舅子的表妹。可不是失蹤,據說是和人私奔,不信你問問薛行。”說着他轉頭望向薛行,薛行只瞪了他兩眼,低下頭假裝打瞌睡。
“不不不。”裴寧連着三個不字否定了他的話,“你們都錯了,那姑娘死了。”
“哦?”謝垣依舊淡淡的說,彷彿這個話題引不起他的興趣。
而李江湖呢,目不轉眼的盯着裴寧,想從她臉上找出說笑的痕跡。
“怎麼死的?”裝睡的薛行卻提聲問道。
“那羣小姐參選的第一關便是在護國寺參佛五日,她們被安排在東廂房居住。可是第二天晚上便出了事。”裴寧彷彿親眼所見般緩緩敘道,“那日晚上,東廂房熄了燈,寺裏的武僧開始巡邏。明本法師已經在護國寺住了半個月,雖說寺廟本就可以掛單,但他心裏過意不去,也就跟着去巡邏了。”護國寺裏巡邏的是武僧,而衛兵只能守在寺廟外面。那些天,寺廟的守衛相當嚴,羽林軍把整個寺廟都團團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