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姑娘決意,”李海側身哈腰,“那我們便趕緊走罷。”
褚疏朝枝綠、春綠揮揮手,同李海去了前殿的廣堂殿。
殿裏熱熱鬧鬧的,李海在外頭叮囑褚疏,“此刻大家與貴人們還未入席,姑娘先在此稍等片刻。”
褚疏無聊得很,打量着來來往往的婢女與小廝,路過她都會朝她福身或躬身,自然也有大膽的婢女偷瞥她,枝綠給她拿來的同色的衫裙,只是袖袂的忍冬卷草紋成了捲雲紋,鞋履倒是同一雙,不過繡線由金線成了銀線,如此打扮,褚疏也不好隨地而坐,立了好半天,殿裏忽然安靜,婢女們井然立在柱前,大抵是開席了。
李海不緊不慢來喚褚疏,“姑娘,隨老奴入殿罷。”
褚疏抿脣垂頭跟在李海身後,此時殿裏各位正入席,她也不惹眼,李海將她領至的左席二排第四席,前後左右皆由屏風隔着,褚疏立在屏風後,看了眼右手邊仍隔着屏風,有些奇怪地看向李海,低聲問,“這是安排我到誰的內席?”
“姑娘,是二皇子。”李海看了眼,如實道。
“爲何將我安排到伯逸內席?”褚疏皺起眉頭。
“大家如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李海笑着,又傾身同褚疏耳語,“老奴覺着多半是二皇子的主意。”
褚疏瞋了眼往這邊走來準備入席的蘇豫,嘟囔了句,“一隻小狐狸一隻老狐狸。”
李海低聲笑着,去到了殿門前。
褚疏歪坐着看着各席,右席皆布屏風,大抵是女席,左席爲尊布了七席,她眯着眼睛,第一席第二席大抵是李海所說的貴客,第四席是蘇豫,那第三席就應當是太子,後頭依次便是蘇宥、蘇衎與蘇豫說的老八。
褚疏喝了口茶,此間殿門前後走進來衆人,她撐着頭透過屏風看着衆人,最前頭自然是蘇肇,後右側的男人是柳鼠色紗袍,左側的男子褐色錦袍,後頭依次是蘇豫、蘇宥與蘇衎。
待蘇豫入席,褚疏低聲道,“今日這身,好看。”
蘇豫看着屏風裏的藍色笑了,他今日一身水色紗袍,褚疏向來喜歡這種素雅的顏色,不過她這語氣,有些嗔怪之意。
蘇宥立在一旁,聽到了褚疏的聲音愣了一霎,看着蘇豫與屏風裏的人,不落痕跡地入席。
衆人入席落座,笙簫鼓瑟奏起,各賀壽之人皆出席獻禮,褚疏在屏風後拿起食箸便沒停,她是覺着右側的屏風裏的女眷時不時便看着自己,對面的女席也有不少人將目光投過來。
幾個小廝擡上了一屏風,褚疏定睛看了眼那屏風,上頭以幾種紅色線繡着並蒂牡丹花,綠線作葉,又以金線鑲花瓣與葉,因隔着屏風看不真切,她也沒太在意。低頭飲酒間卻瞥見首席的褐色錦袍男子起了身,只聽得他道,“此屏風乃我國蜀中各繡娘精心所繡,以賀熲皇大壽。”
衆人皆端詳着屏風,蜀中繡工實在妙不可言,惟妙惟肖,那並蒂雙色牡丹更是聞所未聞,實在令人歎爲觀止。褚疏
“素聞熲皇愛牡丹,”褐袍男子看着蘇肇與衆人的反應,言語中有些輕蔑,“此屏風尚未命名,還請熲皇賜名。”
大殿靜了一瞬,除了琴瑟之聲,再無人言語。褚疏將聲音壓得很低,哼了一聲,“並蒂二喬,兩國爭輝,也不知是求和還是挑戰。”話音剛落,褚疏便感覺到了來自首席的視線。
蘇豫聽得分明,失笑欠身道,“父皇,兒臣看這花倒似江東二喬。”
“二喬,”蘇肇又看了眼屏風,頓了頓,別頭向褐袍男子,“那便以二喬爲名,'貴和二喬',顧聿太子以爲如何。”
“甚好,”顧聿微微躬身,“謝熲皇賜名。”
話畢,顧聿便坐了下來,掃了眼蘇豫位置,這時第二件賀禮擡了上來,是翠綠玉雕的壽字,底座是木雕的桃與桃枝。
蘇豫笑着往後靠,低聲問褚疏,“疏兒可知此爲何玉?”
“急甚,”褚疏邊給自己斟酒邊道,“獻禮之人會說的。”
蘇豫擡了擡眉,沒再多言,其右側的太子站了起來,“兒臣這壽玉,相較顧聿太子的壽禮,實在是俗了。”
“綠獨山玉,確實俗。”褚疏冷不丁了一句。
蘇豫別頭往蘇宥方向,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卻見到蘇宥正望着他這邊,微微頷首,無意識掃了眼他後頭的屏風。
“南陽獨山玉,”蘇肇旁席的皇后看着蘇肇,笑道,“孟延也有心了。”
“孟延的確有心了。”蘇肇笑着頜首。
褚疏“嘖”了一聲,眼睛盯着殿門擡來的第三件壽禮,是竹簡,褚疏“撲哧”笑出聲,“你這是將甚孤本弄來了?”
“並非孤本。”蘇豫笑着,故作神祕。
蘇肇起身下了殿,仔細看了看竹簡,看向蘇豫,眼裏滿是笑意,“伯逸此書,極有意思。”
不過是書簡,衆人並不在意,於是便盛上了第四件壽禮,蘇宥起身,蘇衎也跟着起身,兩人朝蘇肇一揖,蘇宥道,“兒臣與五弟,以狼毫筆與松煙墨爲父皇賀壽。”
“有點意思……”褚疏歪着頭,沒有說後頭的話。
蘇豫沒琢磨出褚疏咽回去的話是何意思,正準備問,卻見婢女捧着一托盤上前,托盤所盛物件被用一黑布蓋着,也不曉得是何物件。
“這是疏兒的壽禮?”蘇豫輕聲問褚疏。
褚疏“嗯”了一聲,蘇豫有些好奇,正了正身子,這時婢女將托盤擱在了殿中的案上,掀了黑布。
衆人驚呼一聲,托盤上一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其底座爲純木,夜明珠外壁鏤空綴着牡丹與松,裏頭暗藏着一壽字。
蘇肇拊手,“妙極,此夜明珠,實在妙極。”
衆人百口皆讚歎不已,顧聿看着夜明珠,如此巧奪天工的手藝,實在是難得一見,只聽得起旁席着柳鼠色紗袍的男人開口道,“如此雕刻手藝,臣弟也曾有幸得見。”
“哦,彥頊曾見過?”蘇肇與男人相視一笑,“朕卻如今才得見,也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