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疏隨意坐到了旁席,等了好些時辰,才隱約見着有人進了庭院,她原本沒打算起身,但因看不清人,只好起身去看,卻沒見着想見的人,於是又坐了下來。
“無禮。”蘇肇邁進正堂,瞥了褚疏一眼。
褚疏癟嘴起身,朝蘇肇一揖。
蘇肇見她始終望着門口,好似在尋什麼,問道,“看甚呢?”
褚疏也沒挪眼,好半天才別頭問蘇肇,“彥頊呢?”
“彥頊?”蘇肇沒想到褚疏是尋蘇正,“彥頊回府了,尋他作甚?”
“您莫管這麼多,”蘇豫不知道蘇正去了哪裏,褚疏還以爲蘇正與蘇肇在一起,如今想尋的人不在,她只想趕緊去尋蘇正,“莫名其妙將我領到這兒,有何事您趕緊講,我還有事呢。”
“你能有何事,”蘇肇不以爲意,頓了頓,問,“身子可還好,太醫如何說?”
“太醫說是無礙,好好養着便好,”褚疏心不在焉,“不過總覺着肺裏頭有些水,晃悠悠的。”
“如此,你也莫想着出宮了,好好在宮裏休養着,”蘇肇不緊不慢,“便住在這德慧院罷。”
“又無大礙,”褚疏撇了撇嘴,“不勞戎公您煩心了。”
“朕自然是要煩這心的,”蘇肇言之鑿鑿,“你於雨池落水,那竹苑又沒人,無人照料,還是留在宮中好。”
“您這算聖旨?”褚疏思忖再三,問道。
“自然算。”蘇肇笑了笑。
“那我若說不,便是抗旨了?”褚疏扒拉着手指頭問。
“自然。”蘇肇笑吟吟的。
褚疏看着蘇肇的笑模樣,壓低聲音嘟囔了句,“老狐狸,仗勢欺人。”
褚疏有些不快了,蘇肇笑彎了眼睛,“懌兒落水一事,你總是得留下來的。”
“又不是我推的。”褚疏立馬辯駁。
“朕又沒說是你推的,”蘇肇挑了挑眉,“你急了。”
“不是,您這樣真的沒意思,”褚疏有些不大高興,“我都不知道您留我在宮裏作甚。”
“老八與你一同落水,”蘇肇好似理所當然,“你自然得留。”
“都說不是我推的了,”褚疏暗自翻了個白眼,“況且,我不是同您那尊貴的八皇子一同落水。”
“那是怎樣?”
“您那幺子先落了水,我好心去救,”褚疏單手托腮看着門外,“不過高估了自己的水性,最後被您那三皇子救了。”
“你到雨池前,可見着什麼可疑之人?”蘇肇看着褚疏,看不到她的神情,卻也猜到她許是不耐煩了。
“見着個黑影。”褚疏回答得漫不經心。
蘇肇沒再說話,褚疏別頭看向他,好一會兒,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在問蘇肇,“您那幺子,於這深宮,應當沒甚威脅罷。”
“你這是甚意思?”蘇肇皺起眉頭。
“沒甚意思呀,”褚疏垂眼把玩了會几案上的銀盃,“只是覺着因何落水,您大抵曉得罷。”
蘇肇默了會兒,“你以爲呢?”
“我不曉得。”褚疏歪着頭裝傻,蘇肇這老狐狸明顯是故意引她開口,她纔不上這當,水已經深到能使一皇子溺水了
“你覺着是誰的動作?”蘇肇又問。
“您問我沒用啊,”褚疏無奈,“我一不曉得您這後宮水有多深,二不曉得廟堂之上風有多大,您要我說出個甚所以然?”
蘇肇看着褚疏,半晌,才道,“確實是朕多問了。”
“所以您留我在宮裏有何用?”褚疏有些想不通。
“無用,”蘇肇眯了眯眼,“無用便不能留?”
“講道理啊,”褚疏一口氣噎在喉嚨裏,終於還是將其嚥了下去,“戎公您不能這般仗勢欺人的。”
蘇肇含笑盯了褚疏半晌,“不留?”
褚疏與蘇肇對視片刻,被他盯得渾身難受,吸了口氣,“抗旨會有何結果?”
“你覺着呢?”蘇肇笑着撣了撣袖擺。
“您先說,”褚疏蹙着眉頭,“留我在宮裏是作甚,種花?”
“你這般才學,種花可惜了。”蘇肇向來欣賞褚疏,無論是才學或是見識皆是人中佼佼,他早便想將其留在身邊。
“那您要我做甚,端茶倒水?”褚疏實在不解。
“端茶倒水的事,你做得來?”蘇肇故作驚訝,笑着。
“不種花也不端茶倒水,”褚疏瞥了蘇肇一眼,“那您究竟留我於宮中作甚?”
“在宮中養養身子,”蘇肇笑意又深了些,“逗逗朕那些你口中的虎犢子?”
“逗哪個虎犢子?”褚疏有些明白蘇豫是何意思了。
“你想逗誰?”蘇肇笑道。
“我誰也不想逗。”褚疏有些煩。
“待朕查清楚落水一事,”蘇肇收回目光,“懌兒頑皮,你便當得了件閒差。”
褚疏咬了咬脣,蘇肇這意思是要她管着他那幺子了,仔細考慮了良久,問,“有甚好處?”
“你想要甚好處?”蘇肇眯着眼看着褚疏。
“罷了,您別太束着我便好,”褚疏已經放棄了掙扎,不情不願道,“都在甕中了,只能認栽了。”
蘇肇眯眼轉頭問一旁的李海,“收拾了哪間室?”
“容悅室。”李海如是回答。
“親父子,套路都一模一樣。”褚疏壓低聲音。
“也不知懌兒醒了沒,”蘇肇起身,沒聽到褚疏那句話,問道,“一同去?”
“不去。”褚疏冷淡得很。
“那你便仔細看看求心宮?”蘇肇看着褚疏這樣的態度,曉得她不會想着出宮了。
“行罷,”褚疏也起了身,“畢竟也要留在這了。”
“使誰同你一起罷。”蘇肇看了眼李海,李海接過話,“不如使薄柿跟着罷?”
“不用了,”褚疏搖搖頭,“我去尋六郎。”
“六郎?”蘇肇有些費解。
“蘇衎是在哪院?”褚疏換了個稱呼。
“北邊的無怍院。”李海趕忙回答。
“那我先去尋六郎了,”褚疏忽而想到什麼,道,“您怎麼同您那幺子講我的事?”
“朕不講,”蘇肇高興得很,“你自己講。”
“也行罷,”褚疏瞎答應着,“若是他明日醒了,我便同他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