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頭並沒有動靜，蘇宥又喚了聲，“姑娘？”
褚疏揉着眼掀簾探出頭，“到了嗎？”
蘇宥沒想到褚疏會掀簾出來，那般好看的臉忽然離自己這般近，他一時愣住，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褚疏並沒有察覺蘇宥的怔愣以及眼裏閃過的慌亂，只是看了眼四周，又回頭問蘇宥，“怎的在求心宮停下了？”
“子寬想着姑娘還是要換身衣裳罷。”蘇宥不自覺嚥了口口水，將頭別了開。
“不必了，”褚疏今日還是穿着昨日換的那件青衫，她倒是沒覺着哪裏不好，她平日也是這般裝束，“戎公不會在意的。”
蘇宥原也沒想着讓褚疏更衣面見蘇肇，便低聲“嗯”了一聲從另一側下了馬車，又繞到褚疏那側，朝她伸出了左手。
看着蘇宥伸出的手，褚疏吸着鼻子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說罷，褚疏便要扶着車軫準備跳下去。蘇宥沒有收回手，看她迷迷糊糊的模樣，大抵是剛剛睡醒，便主動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看着她的腳，“姑娘小心一些。”
褚疏也沒掙脫蘇宥的手，借力從馬車躍下，她眯着眼打了個呵欠，“是要從東介門入弈衛宮嗎？”
蘇宥不自然的鬆開手，背到了身後，“是，東介門這邊自弈衛宮與求心宮間有一河，子寬想着，姑娘走這邊心情會好些。”
“我心情不好嗎？”褚疏與蘇宥一同往東介門走，她醒了醒神，再見蘇宥這幾日，褚疏便覺着蘇宥對自己的態度又與在陽州時不同了，多了幾分刻意的小心，“三皇子是不是太在意我的情緒了，我又不能對您怎樣。”
蘇宥沒有接話，褚疏捏了捏自己的臉，“三皇子莫要擔心，我講的壞話，戎公只會當笑話聽聽的。”
蘇宥先是“嗯”了一聲，而後又低聲說了句，“我不擔心。”
褚疏看着他低眉垂眼，也就沒再多話，兩人轉進淑門到了雅堂。在雅堂門口便聽着裏頭有人聲鬧着，兩人一同看向對方，四目相對，蘇宥先挪開了視線，“是懌兒。”
門口的侍衛見着蘇宥與褚疏匆忙行了禮，裏頭的李海留意到告知了蘇肇，蘇肇睇了顏色，李海便將蘇宥與褚疏請了進去。
“兒臣拜見父皇。”蘇宥朝蘇肇行禮，褚疏立在一旁，瞥了眼蘇肇，纔不急不慢地作了一揖，“見過皇上。”
“你還曉得回來，”跪坐在蘇肇身邊的蘇懌正拽着蘇肇的袖擺，見着褚疏，一下子來了氣，“你一個下人，一宿不歸，該當何罪！”
“皇上還沒開口怪責我，卻叫小皇子教訓了，”褚疏直起身子，未得蘇肇許可便在一旁坐下，“小皇子年紀小，卻很有皇子風儀嘛。”
“你…”蘇懌被褚疏這話一噎，頓時覺着自己說了錯話，趕忙鬆了手，“父皇，兒臣，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懌兒莫要這般慌，”蘇肇拍了拍蘇懌的頭，示意蘇宥入席看座，“她逗你呢。”
“父皇，可她一個下人，夜不歸宿，”有了蘇肇撐腰，蘇懌有了底氣，“留這樣的下人在德慧院也無用，父皇叫她走好不好，兒臣不想見着她。”
“她不是下人。”蘇宥低着頭冷不丁道。
“三哥哥這是什麼意思，”蘇懌眨着眼，“她不是下人是什麼？”
“我呀，”
褚疏笑着，“我是小皇子的保險。”
“便是一種保障，”褚疏見他們還是不明白的模樣，“小皇子有意外，戎公便消我來善後。”
“什麼保障，什麼意外，什麼補償，”蘇懌並沒有明白，“你這毒婦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皇子！”
“懌兒。”蘇宥瞪了蘇懌一眼。
“我怎的敢詛咒皇子呢，我可是因您在閻王爺那走了一遭呀，”褚疏一副可憐模樣，“無緣無故遭您這般誤會，心裏真是委屈，”她擡頭看向蘇肇，“皇上，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兒我是真做不來，您不如便遂了小皇子的意，讓我離開罷。”
“你明明說是三哥哥救的我，”蘇懌別哼了一聲，“休想在父皇面前邀功請賞。”
“我雖沒救起小皇子，但卻因想救小皇子而跳入了水中好了好幾口水，”褚疏故意掩着嘴咳了咳，“雖不是什麼恩，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小皇子爲何要這般想我，我這心裏，真是哭啊。”說罷，褚疏還撫了撫左胸口。
蘇肇眯着眼，倒是他一旁立着的李海笑出了聲，蘇肇回頭看向李海，李海躬身笑道，“老奴太久沒見姑娘唱戲了，一時間失了禮數。”
“是，朕也許久看到她唱戲了，倒是長進了不少，”蘇肇開了口，別頭問蘇宥，“子寬覺着她唱得如何啊？”
“兒臣覺着極好。”蘇宥沒有擡頭，卻能從其話語裏聽出是被逗樂了的。
“什麼唱戲啊，”蘇懌糊塗得很，“父皇您在說什麼呢？”
“皇上是說好久沒聽過我唱戲了，覺着過了這般久我這場戲的功夫也該長進了，”褚疏又換了副笑模樣，“小皇子想不想聽我唱戲呀？”
“唱戲，好呀，”蘇懌下意識答道，滿是喜悅，很快又收起笑容，挺了挺胸，“若是唱得不好，你便莫回德慧院了。”
“小皇子這般說，真是叫人惶恐得很，我還是別唱了，免得污了小皇子的耳，”褚疏眨着眼，看着蘇肇，“皇上，您還是讓我出宮回家罷。”
“懌兒既然不喜歡你住在德慧院，”蘇肇故意頓了頓，轉頭問蘇宥，“不如搬去囂暤院如何？”
“兒臣遵…”蘇宥話還沒說完，褚疏與蘇懌便異口同聲打斷了他，“不行！”
蘇肇饒有興味地看了眼褚疏，又別頭看了眼蘇懌，問他，“怎的，你不是嫌她礙眼嗎？”
“她，她，”蘇懌支吾了好半天，才道，“她不是說她是我的保險嘛！”
“她說是便是了，”蘇肇笑着，“你將才可說要趕她走呢。”
“那她是我的保險，”蘇懌小聲嘀咕着，“便是我趕她走，她也只能出宮，哪有住去三哥哥院裏的道理。”
“那你呢，”蘇肇又轉頭問褚疏，“你又是爲何？”
“正如小皇子所言，我畢竟是小皇子的保險，”褚疏低頭扒拉着指頭，“皇上您先前留我在宮裏可沒說我可以像盆花一般想擱哪便哪。”
“那你便老老實實待在德慧院做懌兒的保險，”蘇肇啜了口茶，“好了，懌兒，這人也回來了，你便先回去罷。”
“可是，兒臣還不知她昨日去了哪，做了什麼，又爲何不回來。”說罷，蘇懌橫了褚疏一眼。
“朕先罰了她，你自己再回去問，”蘇肇擱下茶杯，“先回宮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