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釧眼珠微微一轉,不慌不忙的說道:“啓稟太后娘娘,堂姐斷定臣婦得了大脖子病。想必堂姐對這種病症一定是頗爲了解,或者她是從何處見過患有此症的人。既然如此,陸釧願聞其詳。”
陸舒心中陡然大驚,她胡說,她一個女子,去哪裏見過西南腹地的病人?
陸釧這話裏有話,張太后也回過神來了,於是嚴厲道:“既然如此,你便來說說,你從何處得知這便是大脖子症狀?可有方解此症?”
陸舒心頭一驚,頓時心神不定的道:“奴......能腫成那樣,臣婦就以爲是大脖子病。此病臣婦也無解。”
陸釧冷笑,“弄了半天就是你以爲如此?”
單聽她的回話便知她是庸醫無疑。
陸釧的脖子很明顯是被人掐的,陸舒想倒打一耙,那也得找個像樣點的證據。最起碼也要有個望聞問切的過程或者來點兒專業術語吧?
其實陸釧是想引導太后娘娘,陸舒的判定或許是因爲她真的見過這種病症,如果她真的見過,那這件事一旦追究起來就有趣了。
可惜,她高看了眼前的這個‘陸舒’。
這個女子的回答,徹底暴露了她的一切。
於是,同陸舒一起生活多年的經驗告訴陸釧,眼前這個女子絕不可能是陸舒!
陸舒絕不會用如此蹩腳的話來搪塞張太后的質問。如果是陸舒,她一定會引據經典,據理力爭,陸舒那麼在乎自己名聲的人,怎麼可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自己給自己摸黑?
“一派胡言!”張太后勃然大怒,指着她道:“你以爲是就是?這就是你的醫德?”
“馮副將你竟然找來這麼個蠢貨給新帝治病!難道是想讓哀家死得更快些嘛?”
於是,當着衆人的面,在永巷的大門口,馮副將被張太后罵了個狗血噴頭。馮副將是個實在人,實在人不等於不愛面子。但是實際情況不允許他發作,他只能拱手裝孫子道:“啓稟太后娘娘,當時李公公也在場,他可以作證,給皇上治病,卑職就請了裴宗德和裴楷之。至於世子妃是她主動請纓來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她還主動請纓?
張太后是什麼人,憑她的政治嗅覺要是再不爲所動,那就可以挪挪屁股,趁早滾到廟裏去念經了。
於是張太后板着臉怒目問道“當時她身邊還有誰?”
意思差不多就是問到底誰是背後主謀。
蘇康大概是做夢也想不到,他意氣風發的時代還沒到臨,就被陸舒這個女人給親自扼殺在了搖籃中。
他把陸舒想的太聰明瞭。
他以爲自己把淮南王身邊的人搶過來,再把蘇鈞陸釧夫婦籠絡住,天下就是他的。
可是他沒明白一件事,或者說,他始終不願意承認一件事。
前一世陸舒之所以很厲害,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她獲得了老祖宗的支持,並且得到了那套充滿了傳奇色彩的針器。
這種情況下,蘇康竟然贏了。
但是他忘了——那個時候,陸釧手中唯一的底牌就是自己一手開膛破肚的醫術和縫合術。
陸釧可謂是赤手空拳的跟着蘇康打天下。她能夠得來神醫封號,甚至風頭冠蓋陸舒,這純粹就是陸釧就是自己玩命拼來的。
由此可見——蘇康真是低估了陸釧的戰鬥力。
到了這一世,陸釧更是無孔不入……
這邊,面對張太后的審問,馮副將瞧了瞧蘇鈞,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蘇康比蘇鈞略高,馮將軍看着蘇鈞竟完全想無法象出蘇康的樣子,只能馬馬虎虎硬着頭皮道:“當時跟她一起的有個男子,但是他並未開口說什麼,樣貌大抵同蘇鈞相仿,想是蘇康無疑了。”
這句話也不能證明陸舒就是被蘇康指使。
可是隻要蘇康跟陸舒在一起,這就值得人懷疑。
果然,張太后目光銳利的掃過陸舒,沉聲道:“來人,先將她押入地牢。”
現在張太后的耐心已經全失了,她原本想着三堂六審,怎麼着也得做出個不得不殺她得模樣。但現在看來,作樣子那已經是高看她了。
憑她那模棱兩可的話,張太后就是拿她砍一百次,也完全不在話下。更何況現在,張太后的眼中,她還真的擔上了謀害皇帝、謀害陸釧的罪名。
但是張太后知道,她雖罪該萬死,但還不能立刻去死。
所以地牢雖然可怕,但至少陸舒還能再多喘幾天氣兒。
張太后心中,隱隱的勾勒出了這個隱在暗處的對手的情況——他能夠瞄準新帝,說明他是個很厲害的高手。
他清楚張太后的一切動機和辦事風格。所以企圖一張藥方子就讓張太后的屁、股挪位置!
現在仔細想來,他的心思縝密多麼可怕!
所以,這種事情有了苗頭,一旦被張太后那發達的嗅覺覺察到,不用陸釧提醒,張太后就一定會拿出看家本領來對付他。
但是,陸釧的提醒也僅僅到此爲止。因爲別忘了,蘇鈞和蘇康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呢!
她心裏雖對陸舒的身份有疑問,可是顯然此時不是說話的最佳時機。
更何況,儘管她是神醫,可是此時的張太后儼然已經變身爲大老虎。而且是憤怒中的老虎,此時此刻這條生猛老虎的尾巴她是絕對不敢去摸的。
搞不好,大家都要跟着世子妃一起完蛋。
於是接下來,陸釧安安靜靜的留下書信一封,便跟着蘇鈞刑玉一起上路了。
張將軍自然沒有耐心跟他們一起,大家約定,五日後益州漢中郡西城再見。
陸釧走後,這封書信被送到了張太后手中,上書:“此女容貌盡毀,儀態盡失,滿口胡言,醫術淺薄,真假難辨。”
信中,陸釧沒具體指明是何事真假難辨,這事全在張太后怎麼看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