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蘇康,太后娘娘眼皮底下動點手腳也得投機取巧,硃砂的事就是個例子,所以明目張膽是萬萬不可取的。
這次暴亂,張海東撤兵,指配了巴郡太守李幕來接任此事,其實在張海東撤兵那一刻,蘇鈞心裏就很清楚了,蘇鑫要他跟陸釧南下,是爲了治病。而張海東撤兵,很難保不是張太后將他們二人當成了替罪羊,治的好是功。治不好,是過,整個沛王府都要遭難。張太后想要除掉礙眼的人,完全可以借用“指桑罵槐”。
蘇康之所以馬不停蹄的趕來,就是防着張太后這個念頭,這趟渾水本就因他而起。只不過蘇康從頭到尾想的不是怎麼消除災害和瘟疫,而是怎麼才能把水再淌渾點而已。
於他而言,天下越亂越好,左右造反是需要一個正規名號的。
二樓中,陸舒娓娓道罷,店小二更呆若木雞,他本以爲世子爺是有心透漏消息給他,然後等着他將這事捅出來後也會給他撐腰。
眼下,簍子捅了,撐腰的卻沒了。
這屋子裏一大羣人七嘴八舌怨聲載道,弄的店小二心裏也惶恐不安。先前抱着孩子的女子雙目通紅,一臉的較真勁兒,聲淚俱下的控訴着“世子爺世子妃您說說,神醫奉命診治疫症是沒錯……可是要診治也得去醫館啊,將疫症帶進客棧豈不連累咱們百姓?”
是啊,衆人點頭。
世子妃三個字叫的陸舒通身舒爽透了,她風情萬種的撫弄着指甲,轉身在春凳上坐了下來,心裏嘲笑道,這幫無知的人,在客棧纔好呢,去醫館人來人往難免走漏風聲,更何況這是疫症,疫症傻子才願意接診呢!
十幾個人依舊滔滔不絕,“就是啊,在這客棧裏豈不是連累我們?”
終於有人話音一轉“沒錯,我們把她趕出去!”
話音落下,蘇康雙眼驀的睜開來,陰測測的注視着人羣。
“都說完了?”
“……”
“……”
房間內瞬時安靜,男女老少皆三緘其口全都擡頭看着蘇康。
他雙脣微啓,目光深邃道“你們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神醫!你們口口聲聲說神醫在樓上診治疫症,難道是親眼所見?”
這口氣中帶着嚴厲的斥責意味。
三樓的蘇鈞耳朵微微一動,眼底的神情變幻莫測。
“侯爺——”邢玉俯下身子,輕聲喚道。
“不礙事——”
三樓處,“這……倒沒有……”餘下的人皆搖頭。
“荒謬,全都退下!”蘇康喝道。
接觸到蘇康責備的目光,店小二出了一身冷汗,忙伏在地上底下頭去。
“各位,請回吧——”陸舒走到門邊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衆人低頭小心翼翼的退下。
旋即,門被“砰”的一聲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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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好可怕!
“各位客官散了吧,興許是小的弄錯了……畢竟……小的也不是親眼所見。”店小二垂首委屈的說道。
“也是,咱們也沒有親眼看見。”有人小聲附和着。
“不行!”說話的人神情越發惱怒,“神醫能治好那便罷了,可萬一治不好怎麼辦?治不好,萬一客棧裏的人感染疫症又該怎麼辦!世子爺不管,難道咱們也就聽天由命?等到沾染上疫症,大家也都被推出去殺頭罷了?”
“如果咱們染上疫症,下場要麼是病死,要麼是被亂刀砍死。”一人小聲說道。
“我可不想死……”那人堅定的道。“小兄弟你怕什麼,現如今,唯有一計——咱們一起上樓,看看那個所謂的神醫到底在幹什麼!”
“對,若裏面有疫者,我們便把那人趕出去,治病可以,去外面!”一個女子疾聲厲色的接過話道,彷彿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神醫,而是殺了他們父母親人的仇人。
有了領頭的很快便有人附和“對!”
“咱們走!”
說幹就幹,男女老少不論是懷裏抱着稚童的婦人還是蹣跚的老者,皆一齊上陣。唯一的目標就是同仇敵愾,要將陸釧這個診治疫病的神醫給趕出去。
咯吱咯吱的樓梯聲響過後,衆人便熱血沸騰的奔往拐角那一片亮光處去了……
“什麼人——”
“你們要幹什麼!”低沉有力的男聲響起,四個鏢師殺氣騰騰的一字排開擋在了衆人面前。
他們剛纔就聽見樓下好大的聲響,原是這羣人鬧了起來。
衆人視線停頓,喲——有護衛啊!
大家止步,安靜的對峙了片刻,眼看着人羣就要敗下陣來……
那可是五百兩銀子啊!她常年做些賣菜的小生意,一年到頭也就是十幾兩銀。今年鬧水患瘟疫,聽說朝廷連夜燒了好幾個村莊,她就害怕……正巧地裏的菜賣沒了,她心一橫,乾脆賣掉了兩頭老母豬,帶着全部家當和孩子一路北上逃難來了。孤兒寡母,能有什麼依靠?
無非是錢。
所以有人來找她時,她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
抱着兩歲孩童的婦人咬牙,心一橫,兩根指頭悄悄摸在孩子大腿內側的細皮嫩肉上狠狠一捏一擰……
刺骨的痛鑽心的痛立刻將瞌睡中的幼兒驚醒,幼小的她猛地張開嘴,眼淚瞬如潮涌滾落,嘹亮的哭聲直衝雲霄——
“哇——”
女子心頭跟着一疼,紅着眼睛喝向四個鏢師“你兇什麼兇,你看……我閨女都被你嚇哭了!”
四個鏢師望着孩子哭的快要岔氣的模樣,心也跟着柔軟起來,呆愣間無措的望着衆人。那孩子的小臉色哭成了紫紅,幾個六七歲的娃子也因此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本就不甚寬敞的迴廊理頓時鬧成了一團。
“仗勢欺人的走狗,皇親國戚了不起嗎——咱們命都快沒了還怕什麼?大家用力啊,把門砸開!”那婦人哽咽着喉嚨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