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皇宮裏,李公公道:“太后娘娘,既然這些官員都被抓了,爲何不將他們的家世一併處置了呢?”
“一併處置不是不可。但是一下子處死太多人,會引起民怨和恐慌……哀家給她們一晚的時間,你要知道——留下來的纔是真正要一同砍頭的人……”太后娘娘意味深長的說道。
同一時間,江府中也人心惶惶。所有的家丁都被叫到了院子裏徹夜守候。
這一夜,陸釧也無眠。睜着眼睛望着眼前黑咚咚的一片,聽着蘇鈞帶回來的消息,朝中有十多位官員無緣無故被下了馬。
之所以說無緣無故,是因爲張太后並沒有將他們所犯的罪名公之於衆。
“阿鈞……”
“怎麼了?”
“你說,今夜我們會不會也要在牢中度過。”
蘇鈞蹙着眉看着陸釧擔憂的樣子笑了笑,說道:“你好好睡吧,張太后並沒有將陶龔的事情說出來。這就證明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們跟那些朝中大臣可不一樣,怎麼說也是皇子皇孫,是不可能隨隨便便被下獄的。
“她決定要殺我們。就一定會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這樣一來她只能等到鄭大人回來之後再動手。所以,今晚沒你的事,快睡吧!”
在這樣一個驚心動魄的時刻。陸釧又怎麼能安心睡覺呢?
早死晚死還不是都要死?
睡不着。
死了一次的人再次面對死亡還是不淡定,不是怕疼。而是今生她做了那麼多努力,實在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蘇鈞吹滅其中一盞燈,在昏黃的光線中拄着柺杖向外走去。
耳邊傳來柺杖遠去的聲音,陸釧眨了眨眼睛:“你打算怎麼做?”
蘇鈞停了片刻,道:“那個陶龔,只有他死……”
“你怎麼進去?你知道他被關在哪裏?萬一是太后的寢宮呢?”陸釧說着,蘇鈞卻沒有再說話。
他走了。
陸釧自己則昏昏沉沉的,想了許多,不知不覺睡着了,她做了一個夢,她和蘇鈞回到了相縣,回到了她們成親的那個院落。
蘇康舉着火把道,面色陰冷無情的點燃了他們的房間。
她身上每一處都被熾熱的火焰燃燒着,火辣辣的,撕心裂肺的痛楚鑽心透骨。
她擡頭,看見遠處一個火人正在努力的掙扎着走過來……
“陸釧!”隔着熊熊燃燒的大火,有人在喊叫着。“陸釧——你不能死!”
那人衝過來,將她救了出去。陸釧奮力睜開眼,卻看見了蘇康焦急的面孔!
“走開!”
“蘇鈞呢?”
“蘇鈞呢!”
“侯爺被火燒死啦!”
“燒死人啦!”
她擡頭,看見他在火光中被一倒塌的橫樑攔腰砸倒了。
畫面一轉,她似乎又看到了霍將軍。那個始終戴着銀色面具的高個男子……他的嘴張着,說着什麼,她卻怎麼也聽不清了。
 “陸釧!陸釧!你快醒醒!”身邊有人用力搖晃着。
“你又做噩夢了麼?”蘇鈞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
陸釧愣了愣。
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總是夢見身邊這個男子的死。總是夢見他被火光包圍的樣子。
前世阿鈞的確是被火燒死的。
“你害怕麼?你不要怕,我一定不會讓太后的陰謀得逞。”他擡起衣袖擦了擦她額頭的汗。
“蘇鈞,你有沒有夢到過自己被大火包圍?”陸釧幽幽的問道。
原來這丫頭真是做噩夢了。蘇鈞道:“從來沒有。你怎麼總是做噩夢?是不是身體還是太虛弱了?”
陸釧話音一轉問道:“你剛纔去哪裏了?”總不能這會兒功夫陶龔就死了吧?
“剛纔去找楊剛了,可是他沒在,大概是跟家丁一起去了前院,我讓丫鬟在那裏等着,等他一回來便來見我。”
“哦”
……
*
另一邊,廖丞相被抓走後,廖丞相夫人呆坐在原地。
丞相府完了!
院子裏的哭喊聲腳步聲咒罵聲混雜在一起,幾個年老的婆子婦人卷着鋪蓋正準備逃亡,年輕的小妾和丫鬟還在因爲爭奪一枝銀釵而大打出手,哭着咒罵着撕扯着對方的頭髮,指甲狠狠的划向對方的臉龐,彷彿對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般。
天黑啦,吵鬧聲漸漸的遠去,只留下了一地凌亂的碎屑訴說着可笑和蒼涼。
廖丞相夫人搖搖晃晃的起身,身形僵硬,表情麻木的走向書房。
她多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前陣子老爺還說,太后娘娘把他當作心腹了呢,怎麼今兒……
平日燈火通明的院子,眨眼間變得荒涼的像一座隨時都要將人一口吞下去的墳墓。
到處都是黑黢黢,連蟲鳴兒都匿形跡。
她哆嗦着沒有走兩步,便無助的蹲下身子,望着周圍無邊的黑暗和蒼涼嗚咽着哭了起來……
一世繁花,轉眼就蒼涼。整個長安城,同一天內上演了太多太多相同的戲碼!
她哭了半晌,又想起來老爺臨走時叮囑她的話。擦乾眼淚,急急忙忙的向丞相屋裏跑去。
廖丞相雖沒有顯赫的家世,卻能在詭譎的政治風雲中生存下來。光靠拍須溜馬、投機取巧是萬萬不成的。其本身是有着過人的智力和超乎常人的隱忍能力。他眼光獨道,每次總能在最危險的時刻作出最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丞相夫人雖不至於機敏到獨當一面,卻也是很會揣摩人心的,至少她的夫君,她懂。
找到火摺子,扶正被打翻的燭臺,一點微弱的燭光隨着呼吸極速飄搖。
此時廖丞相的書房內已經被翻騰得一片狼藉。匣子中也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佐證,丞相夫人沒有找到任何利於陸釧答應她請求的東西……
立在亂七八糟的房間內,她冥思苦想,去求陸釧可以,但是如果兩者之間沒有情分,那就不是同盟。
不是同盟憑什麼幫你?
除非,將它變成一場交易!
可是,此刻的丞相府還能拿出什麼來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