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太妃阻止她道:“都這時候了咱們還講究那一套做什麼,你還是快躺下好生歇着。”
“是,謝太妃娘娘。”陸釧頷首再扶着腦袋半靠在榻上。
蘭芝姑姑攙扶着欣太妃,知秋拿了一個方凳給欣太妃坐下。
身後的王妃和兩個姨娘,以及蘇康的妃子妾都來了,站在欣太妃身後,注視着陸釧被紗布纏繞的頭頂。
欣太妃鳳眼微翹,微微含了些怒氣,道:“不是纔去了一會兒功夫,怎麼就受傷了,告訴哀家到底是誰傷了你?”
說罷,欣太妃伸手愛憐的摸了摸陸釧額頭上的腫脹傷口。
“讓祖母擔憂了,沒有人傷我,是釧兒自己碰的,不礙事兒。”陸釧低眉順眼的道。
欣太妃眼底眸光流轉,看了她片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呀你,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定是那人魯莽,冒犯了你。”
陸釧心裏喫驚,擡頭去看欣太妃,就見她臉上掛着一絲笑容,這笑容似乎很欣慰。
王襲煙無聊的翻了個白眼,不屑得看了一眼陸釧額頭上得傷口,連血絲都沒看到,至於這麼緊張嗎?前些日子,她讓人把自己這個王妃打的臉腫了好幾日,也不見她叫人關心關心。於是不滿的咕噥道:“母親,您先別慌着夸人,依媳婦看來,倒是她將人的病看砸了的可能性更大,陸釧,你老是交代是不是這樣?”
陸釧蹙眉:“不是,那病過些日子再診。”
欣太妃橫眉呵斥道:“王襲煙,哀家在跟陸釧說,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要是皮癢了,哀家可以再賞你幾十個板子。還是你外甥女的傷好了?你不去看她,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
王襲煙立刻就紅了眼圈子,委屈的福身:“那兒媳告退!”臨走時還不忘瞪一眼陸釧。
“你們也回去吧,哀家在這裏就好了。”
陸釧的直覺告訴她,欣太妃將人都趕走,一定是又什麼原因的。
果然,欣太妃將一旁的蘇鈞拉過來,道:“哀家希望你們,早些在一起,給哀家生一個胖胖的重孫兒。”
陸釧紅了臉,不知道欣太妃爲什麼這個時候提起此話。可是欣太妃說罷就又嘆了一口氣。
陸釧不解,這個時候嘆氣做什麼?
身旁蘇鈞的心咚咚的跳躍起來,他害怕欣太妃那藏在心底的話。
“好了,你好好養傷。哀家乏了,就先回去。”
蘇鈞鬆了一口氣,欣太妃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目光復雜的看了看兩人。
這時,前院裏傳來消息,蘭芝姑姑道:“太妃娘娘,江大人來了,說是後日要舉行冬宴,和羣臣、郡王一起過個冬至。”
蘇鈞站在一旁沒有說話,這一世同前一世相比,變數太多。
前一世蘇鑫在四月份時就死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執掌大權。
後來張太后立了一個纔剛剛五個月的小皇帝,說他是蘇鑫的兒子,至此朝政大權一直都被張太后握
在手中。
今世巧的是,蘇鑫沒有死,皇帝不死,那天下的命運就都變了,張太后被鄭大人一舉剷除,還政於新帝,現在想想看,蘇鑫這一場宴會,表面上羣臣和郡王都在一起,事則是暗藏玄機。
只怕...來者不善。
欣太妃又重新坐了下來,看了看蘇鈞,笑着問道:“鈞兒以爲,這宴會,哀家是去還是不去呢?”
蘇鈞臉頰上露出兩個酒窩,道:“孫兒不懂,但是孫兒...害怕祖母去了後就不回來了,若是祖母以後都留在宮中,那孫兒就不能同祖母時時見面了。”
這話說的欣太妃心窩子一熱,這孩子,同她弟弟當年太像了。
那時年幼的她眼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被奸人所害,她就和弟弟躲在深深的宮牆角落裏。
母后的心腹跑來對她說,公主快走吧,再不走就沒命了。
那時的弟弟也是如是說,他不走,他要是走了,就再也見不到母后了。
可是叛軍已經衝了進來,到處是鮮血,兩個年幼的孩子手拉着手,踩着血流成河的屍體...“你若是不走...就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
“祖母!”蘇鈞以爲自己眼花,竟然看到了祖母眼中的淚花。
欣太妃舒了一口氣,疲乏的點點頭道:“哀家聽你的,哀家不去。”
她起身拍了拍蘇鈞肩膀就走了,遠遠得看去,她身上被渡了一層柔和的日輝。
蘇鈞平靜的看着欣太妃蹣跚的身影,她似乎又老了許多,不對,在自己的記憶中,祖母一直是老的,一直是疼愛自己的。
只是這疼愛、有幾分真假,有時他也分不清楚了,她是疼愛自己多一些,還是疼愛自己手中的兵力多一些。
那幾十萬的兵力,足夠支撐蘇康登基,不是嗎?
只是有一點他不懂,若是這一世她進入宮中,裏應外合,或許這個願望更好達成纔是。可是欣太妃說不進去,便真得不進去了。大概她是真的累了吧?
所以她做不完的事情,就交給自己來做。
欣太妃離去的腳步緩慢而沉重,她身後的裙尾拖得長長的,站在廊下,與蘭芝姑姑並肩看這浩大的天際,被高高的皇城牆壁遮擋去一半。
當下人拿着帖子來到欣太妃的房間內時,欣太妃臉上並沒有多少欣喜。
蘭芝姑姑道:“太妃娘娘,咱們去不去?按理說,您是太妃,該出席的。”這也是個機會不是麼?
欣太妃冷冷一笑:“哀家不去。若真是個機會,他又何必留到現在?你去回了江大人,就說哀家身子不適,不喜喧鬧,叫他們弟兄幾個一起去玩鬧吧,畢竟多少年都沒有聚過了,哀家去了,反倒招人拘謹,新帝...也未必會歡喜。”
“太妃說的是。”蘭芝姑姑放下手中的檀木篦梳:“那奴婢這就去回了江大人,此刻他還在前院那裏等着。”蘭芝姑姑說着,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