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五亂》篇說:“亂於腸胃,則爲霍亂”。《素問:氣交變大論》說:“歲土不及,民病饗泄霍亂”。《素問:六元正紀大論》說:“太陰所至爲中滿霍亂吐下”。《漢書》說:“閩越夏月暑時,歐(嘔)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
這些士兵患的正是此病。陸釧猜測,只需要兩天,這瘟疫便會大規模的爆發。
不要看現在才七十多個患者,可能過了今夜,一晚上就會變成幾千個幾萬個。
當患者從腸痙攣到腹瀉,到嘔吐、發燒,在幾天甚至幾小時後面臨死亡時,人們能夠感受到的,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這個病在歷史上也曾有過記載。
一旦爆發,無一倖免。整個城池都會變成一座死城。歷代凡是經歷過大規模瘟疫的,整個國家都傾盡人力財力物力,到最後也不得不放棄那些城池,甚至只有遷都才能獲得一息殘喘的機會。
霍子騫神情複雜:“需要我做什麼?”
“要生石灰,要許許多多的生石灰。你有辦法嗎?我最遲明天就要用。”
霍子騫思考了片刻:“可以!”
“你看出來這到底是何症種瘟疫了嗎?”
陸釧道:“瘟疫的確有很多種,天花、痢疾、鼠疫,但這次我們碰到的是霍亂。”
霍子騫起身:“知道了,我去準備你要的東西。”
陸釧道:“太陽都要下山了,你確定現在去嗎?”
“嗯!”
他集合了幾個心腹後向後山上出發了。
夜幕降臨,陸釧窩在營帳中,整個夜晚都沒有看見霍子騫回來。
但她卻能看到山上不停有人運回石灰岩、木材。
霍子騫和那些沒有染病的將士一起,把石灰岩運到平坦的地上,然後將運下來的石灰岩,一塊一塊的用鐵錘敲碎。
然後整個夜裏,陸釧都聽見外面揮動錘子的聲音。
西城的城樓上也有人在密切的關注着下面的局勢。
很快便有人將消息報告到了蘇鑫的耳朵裏:“皇上,他們整個夜裏都在不停的往下運一些石頭。”
運石頭做什麼?
蘇鑫扶着太陽穴想了片刻,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便上了城樓。
就見霍子騫正帶領着隨從,將這些石灰岩石從山上背下來,放在平地上一個個捶開。
山上的火把亮了一夜,士兵或背或擡,來來回回不停的在山間穿梭。
前面的開闊地帶,沉悶的咚咚聲響徹大地。
等這些大塊頭敲得差不多了,霍子騫又命人將木材和石灰岩一層夾一層的平鋪好。
接下來便點燃了夾層中的木頭。
這時,有知情的人上來道:“皇上,他們這是在煅燒石灰。”
蘇鑫蹙眉:“大半夜做這個幹什麼?”
徐官伏在他耳邊低聲道:“皇上,聽說他們那裏也出現了許多跟咱們手下士兵一樣症狀的人。”
病症一樣?怎麼會這麼巧合,他這兩日正因爲此事發愁呢。
蘇鑫眸中深沉起來。
他雖然在深宮中呆的時間長,可並不代表他對天下事一無所知。
皇室宗室中有很多書卷記載了歷朝歷代的興盛和滅亡,那些事關朝代滅亡和興盛的重大事件起始因果全都詳細記載。
而提到石灰石,對於石灰的作用他可不陌生。
徐官的臉上也染了一絲懼意,回過神來試探的問道:“皇上……情形恐怕不太樂觀。”
蘇鑫神色肅穆的點點頭,下了城樓。
這時候西城前面的大片空地上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陸釧實在是太累了,便在捶打聲和火光中睡着了。
第二日天不亮,陸釧一睜眼,便看見了霍子騫他們正在用空了的麻袋將煅燒好的石灰裝進袋子中。
分量竟然很多,足足裝了十輛馬車。每輛馬車都堆成了小山堆。
然後面前的開闊地帶上還剩下好多,還有一些沒有煅燒徹底的岩石,被燒得黑乎乎的,霍子騫正帶領兵士將它們裝到車子上。
果不其然,嘔吐腹瀉的人數直線上升到了一千二百人。
這個數字,其實比陸釧印象中的要好許多。
她擡眼,看着周圍都落下了白茫茫的一片石灰。
這數字,恐怕跟昨日霍子騫的功勞也有關。
戴門冬正在冊子上記錄一日三次患病人數的變化。
只不過才一夜的時間便有兵士對陸釧的嚴格隔離不滿了。他們聽到人數上升到了一千多人,不淡定了。
每一個營帳內都吵吵嚷嚷的沒有片刻安寧。
門口的兵士義正言辭的拒絕他們想要出來活動的請求。
“你憑什麼不讓我們出去?”
“我旁邊這個人都拉了十多次了!我一次都沒有拉,你憑啥吧我跟他們關在一起?”
“放我們出去!”
“夠雜碎……”
陸釧整理好行裝,提着自己的醫藥箱站在空地上,就看見了這樣一幅亂象。
霍子騫還在山上,這時他的一個屬下道:“將軍夫人,這些沒有病的人可以放出來嗎?”
他的嘴巴上也蒙着一塊布,是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來的,出門在外,陸釧不可能給每個人都做一塊口罩,便叫他們自行解決了。
陸釧毫不猶豫的道:“不行。”
營帳裏面的人聽到了,紛紛揚聲質問道:“爲什麼?”
陸釧沒有回答,她總不能告訴他:這場瘟疫的潛伏期最多長達六天。
在災難面前,人性的所有弊端暴露無遺。
“啐!”
“哎——那個人就是皇后娘娘。”
“年齡這麼小……”
衆人七嘴八舌,看見陸釧後並沒有太大驚喜,反而更加的絕望。
這麼小的神醫?別逗了!
就算是他們也不敢指望。
人們的反抗越來越厲害,甚至有了拆營帳的衝動。
陸釧總不可能將所有的兵士叫回來專門看守他們,便下了死命令:
“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許動!”
她伸手指了幾個個子高大健壯的人:“你們過來。等下拿給你們弓箭,誰要是再膽敢動一步,不要怪我下手不留情,直接射死拉去埋了!”
周圍安靜下來。
陸釧眸子冷冷的從那幾個鬧事的人身上掃過。
那幾個人接受到陸釧的視線,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也不知是被那對準自己的弓箭嚇得,還是被陸釧那看向自己的冷漠目光嚇的。
又或者兩者都有。
但是偏偏有人不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