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現場早已被破壞得渣都不剩了。整整一天屋子裏沒有斷人,該擦的擦了,該抹的抹了,什麼原始的痕跡都沒有了。
周寧走到門口,看靈棚前兩個衙役扯着白布遮擋着別人的視線。林捕頭和仵作在白布後面驗屍,還有四個衙役負責提燈籠和打下手。
他們還沒有忙完,周寧看看四周圍了很多的鄉親們,都在張家的院牆之外,膽大的向前抻着脖子,膽小的縮在別人身後悄悄的張望。
周寧又看向廂房,廂房離正房有點遠。以前正房都是婆婆住的,兒媳婦住廂房,距離一般都不會太近。
這房子也有個百十來年的歷史了,到張劉氏這一代,就只有她跟小姑兩個人相依爲命了,於是姑嫂倆都住在正房,把廂房改成了磨房。
周寧走向廂房,陸清從衙役手裏拿過燈籠,趕緊的在前面引路。廂房沒有點燈,全靠燈籠照明。
屋子中間是一個大大的磨盤,四周空空什麼都沒有。地面上圓圓的一圈深溝,那是一步一步踩出來的印跡。
廂房的門大開着,正房的門也大開着。周寧指了指碾子,吩咐一個衙役:“推。”
衙役不管那麼多,老爺讓推咱就推唄。推碾子拉磨絕對是個體力活,有錢的人家都是用驢的,窮人家也只好人力來推了。
石磨發出倒牙酸的‘嘎吱’聲,周寧對着陸清低語了兩句話,陸清轉身走了。不一會兒正房裏傳出了尖銳的呼救聲。
周寧站在磨房裏聽得清清楚楚,石磨的聲音掩蓋不住那聲呼喊,更何況現在外面人多得數不清,而昨夜外面是沒有人的。
“你昨天有沒有聽到大喊聲?”周寧扭轉身,面向張劉氏。
一般來講是應該有呼喊聲的,以正房和廂房之間的距離來講,肯定是聽得到的。即使關上兩道門也不可能一點都聽不到。
張劉氏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沒有,真的沒有。”
周寧擡手捏了捏眉心,這不科學啊。就算是熟人又能熟到哪去呢?熟到那人突然出現,張彩霞都沒有驚訝?
難道張彩霞有了心上人?難道是負心人殺了她?剛纔周寧也有問過張保正,他說張彩霞姑娘深居簡出,名聲很好。
要說男女情事本身就做得很隱蔽,輕易不會鬧得人盡皆知。不過再怎麼也是會有端倪的,這張家只有她們姑嫂二人,想必張劉氏會知情。
“死者生前跟什麼人關係最爲密切?”
周寧的問話讓張劉氏有點發懵,她不是很懂‘密切’是什麼意思,不過聽縣太爺的語氣,大概是在問彩霞跟誰最好。
張劉氏抿了抿脣:“我小姑是我看着長大的,就跟我密切。”
陸清這個大文盲都知道張劉氏答非所問,他嘴欠的上前解釋道:“就是問你小姑子有沒有相好的。”
“呀”張劉氏頓時紅了臉,差點一口‘呸’出來,問的這叫什麼話?不過她及時的把後面的字硬生生的吞到了嗓
子眼以下。
“嗯,不用說了。”周寧不想聽她絮絮嘮嘮,絮嘮那麼多有什麼用?周寧只想知道這是不是一樁情殺案。
既然張彩霞沒有意中人,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周寧正在深思,陸清走了回來。“公子,剛纔我隨便拉了個姑娘到正房,讓她喊了三聲。”
“嗯。”周寧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緊接着他又誇張的“嗯?”了一聲,眼中放光的問道:“喊了幾聲?”
“三聲。”陸清很堅定的回答,這件事他能肯定,他就在屋裏守着了。
“三聲?”周寧明明只聽到了一聲:“都是一樣的喊法麼?”
“當然不是。”陸清昂着脖子,一臉的驕傲,就像他立下了什麼大功似的。“公子不是要試試姑娘受驚時喊聲有多大嗎?”
陸清在院外隨便扯了個姑娘,把小玲子給拽進了正房。陸清把屋子裏的油燈吹滅了兩盞,只留一盞放在箱子上。
小玲子就坐在箱子前面,她知道陸清就在門口站着,雖然看不清人,她倒也不害怕。
她正疑惑讓她坐在這裏有什麼用,忽然一道黑影從眼前掠過,嚇得她驚呼一聲。她轉頭看向門口,陸清的身影雖不清晰,也還看得出來。
她捂着胸口,按着亂跳的心:“大,大人,你在麼?”屋子實在是太黑了,她雖然看到了陸清的身影,都不太敢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剛剛看到從她眼前掠過的黑影,不過是陸清扔過去的一個棉花包。緊接着衙役手提鋼刀就朝她衝了過去。
鋼刀壓頸嚇得她大喊了一聲,然後她就鎮靜了下來,外面有好多人守着呢,縣太爺還在外面呢,沒有人敢把她怎麼樣的。
“殺。”陸清嘴裏吐出冰冷透骨的一個字。
小玲子還沒有弄明白殺什麼,衙役手中的刀翻了個花,亮閃閃的銀色光芒晃得人眼前直冒金星。
衙役鋼刀‘唰’的一下真的朝她的脖子砍去,刀帶着一股勁風掃得人頭皮發涼。
小玲子畢竟只是個小丫頭,此時什麼顧不上多想了,雙手抱着頭,抻着脖子大喊起來:“啊!”
小玲子前後一共喊了三聲,周寧恰恰只聽到了最後一聲。也就是說這個距離,如果不是玩命的喊,還真的是聽不到的。
周寧捏捏眉心,又一次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更加堅定的認爲這是熟人做案,如果屋子裏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張彩霞沒有理由那麼淡定,怎麼會大聲的喊叫的。
既然張劉氏沒有聽到聲音,那說明那人是張彩霞很熟悉的人,而到了最後她意識到危險,想要喊的時候,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想到這裏周寧覺得這個案子應該不會太難了,因爲張家這對姑嫂接觸的人少,跟她熟識的人就那麼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