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從公堂走到後衙,陸清準備好了浴桶讓周寧先泡個澡再去睡覺。周寧洗浴完畢渾身舒爽,倒把睏意給洗沒了。
他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倒臥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陸清在外間聽周寧輾轉反側不得安眠,他起來清理了一下薰香爐,把助眠的薰香點上輕輕的放到周寧的牀頭。
“你看王青是病故還是他殺?”周寧側身看着陸清,陸清驗屍的經驗不算多,卻很獨到,畢竟他醫術高超,這裏面很多學問是相通的。
陸清的意見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夠影響到周寧的判斷的,陸清盲目的崇拜周寧的才華,周寧又何嘗不是盲目的信任陸清的醫術。
“公子,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陸清也拿不準王青是怎麼死的,從他的屍首上看沒有外傷,只有窒息引起的眼瞼和牙齦出血。
窒息有可能是他殺也有可能是病故,很多疾病到最後都是引起窒息導致死亡的。
周寧非但沒有聽陸清的話好好睡覺,反而坐了起來,他擡手把牀簾掛到簾鉤上。眉心不展的看着陸清:“如果是你的話,你有什麼方法弄死王青還驗不出來傷?”
陸清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殺人於無形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慢性毒藥,讓他的身體日漸衰弱,消耗而死。”
周寧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看王青像嗎?”
陸清搖搖頭:“不像。”
王青的身體並不是那種瘦小枯乾型的,一看就不是身體虛弱的人。陸清也用銀針驗過他的屍首,從皮膚到內臟均沒有中毒跡象。
“會不會是用棉被、枕頭等物悶死的?”周寧從‘窒息’上推論,應該是用什麼東西捂住了口鼻。
陸清又搖了搖頭:“不大可能,人瀕死之時掙扎的力量是相當大的,她一個弱女子怕是沒那麼大的力氣。”
“王青一大早就喝的爛醉,若是被綁起手腳,她應該還是做得到的。”
“手腳好綁,但是她用東西悶壓王青的話,王青肯定會拼命的掙扎,有可能會咬到脣舌,至少脖頸及腦後會留下摩.擦過的傷痕。”
“嗯。”周寧輕輕的點了點頭,陸清說的有道理。屍體上完全沒有一點外傷,如果真是被潘氏害死的,他死前怎麼也會掙扎的,鄰居也沒聽到異動也沒聽到王青的喊叫聲。
“難道真是我想多了?”周寧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最近神經繃得太緊了,有一點事就非常的敏.感。
“你說潘世良是不是被冤枉的?好好的大牢怎麼會走水?”周寧又想起潘玉鳳的身世遭遇,她的命也真夠苦的了。
好端端的一個官家小姐,因爲父親瀆職喪命,她被官賣爲妓,又被人從京城賣到雲江縣裏,被王青贖出去本以爲從此跳出了火坑。
她一心一意的跟着王青好好過日子,誰料想自從王青的兒子病死了之後,王青變成了她的活閻王。
陸清艱難的扯出一絲假笑,真跟不上他家公子的節奏,這思維跳躍性也太強了。從潘氏一下子聊到了她爹。
“公子,早點睡吧,時候不早了。”陸清雖然不是特別的困,但是他真不想陪周寧再聊下去了,再聊天亮了,公子就不用睡了。
“好。”周寧扯被子倒下,陸清放下牀簾,轉身剛要走,忽然聽到鳴冤鼓響了起來。
周寧一下彈了起來,這三更半夜的拍鼓,必然是出了大事,他一把抓起外衣就往身上披。
“公子莫忙。”陸清一驚之下又猛然想起今天守衙的兩個衙役都請假了。“今天沒人守衙,說不定是哪個閒人搗亂。”
周寧一聽也是,今天沒人守衙又沒吩咐把鼓拿進來,想必哪個走夜路的或是好奇或是酒醉上前拍了兩下。
他坐在牀上豎起耳朵聽着,先只是一隻手拍的單音,後來鼓聲亂呯呯的顯然是雙手上去亂捶了。
陸清一聽好不氣惱,這還讓不讓公子睡覺了?
“好大的狗膽,登聞鼓也敢亂動。”陸清看周寧還在細聽鼓聲,他勸道:“公子,你儘管安睡就是,我出去看看,若是有事我自會來報,若是無事我先賞他一頓板子。”
說罷陸清轉身向外走去,周寧心下不寧,反正也是睡不安穩,他乾脆起身穿好外衣,蹬上鞋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了出去。
衙門口師爺和主簿正和那個拍鼓的人言來語去的吵嚷,忽聽大堂內傳來了腳步聲,盧鳴向內望了一眼,見是陸清帶着人走了過來,他笑道:“陸爺來了。”
盧鳴雖然在縣衙裏才混了小半天,卻知道一個大祕密,那就是周寧不在場的情況下,衙裏上上下下都管陸清叫‘陸爺’,當着周寧的面萬萬不可亂叫。
聽說陸清來了,主簿的膽量立時就壯了起來,陸清不可能一個人出來,平時陸清也是極講排場的,何況這大半夜的,有人亂敲鳴冤鼓,他怎麼能一個人出來?
“大膽刁民!”主簿指着來人就是一聲大喝:“亂動爺家的王法,你不要命了嗎?”
“我是來報事的,你趕緊通報一聲,耽誤了大事你喫罪不起。”那人聽到裏面有人出來,他並沒有慌張逃走,而是越發着急的向前。
主簿挺胸.脯擋住他:“放肆!往下站!”
那人恨恨的罵了他一聲:“狗奴才。”
“你敢罵我?”主簿揚起拳頭要去砸他,陸清已經邁步走了出來,低沉的喝道:“住手!”
主簿收拳退到陸清身後,果然很像個狗奴才的奉上笑臉:“陸爺,你怎麼親自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陸清問道。
主簿指着那人答道:“他亂拍鳴冤鼓。”
“廢話!我就是聽着鼓聲出來的,我問你他什麼事敲鼓?”
“我不知道。”
“這麼半天連什麼事都沒問?”陸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頭問那人:“你因何半夜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