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的枕頭可以緩解摩.擦和磕撞的力度，如果王青是被綁在牀上的，他頭部能動的幅度是有限的，用這種軟軟的枕頭基本上可以做到不出現明顯傷痕了。
牀底板上那些刮破的布條和從竈膛裏找出來的綢緞，再加上王青小腿處的勒痕可以證明王青是被人綁在牀上的。
可是用什麼樣的手段才能讓王青毫不掙扎從容平靜的死去呢？一個窒息的人連舌.頭都不向外吐，這點是很難做到的。
就算死亡時間短，表情總該有點扭曲纔對。周寧設想了無數種方法都達不到這個效果，他不禁有點佩服潘玉鳳了，這也算是個人才。
他周寧想不到，而潘玉鳳做到了。
周寧又一次打開案卷，從頭查看那天夜審的筆錄。潘玉鳳的父親潘世良是京中節級，十七年前因監中走水而被判斬刑。
節級相當於監獄長，監獄失火他必須負責。好端端的監獄怎麼會失火呢？周寧的思路又一次飄遠了。
一陣醇厚的茶香把周寧的思路給引了回來，他放下案卷，端起茶盞輕輕的颳着，隨口誇了陸清一句：“你茶泡的越來越地道了。”
“龍王爺的兒子還能不會水？”陸清驕傲的挺直了腰，他的父親是周府的大管家，從小就侍候周寧的父親，周家是三代御醫，對茶道的要求是相當苛刻的。
陸清茶泡的好，再好也好不過他的父親，他也就是攤上週寧這麼個隨和的主子，不然以他的茶藝三天得挨六遍罵。
周寧輕笑一聲，慢慢的飲了口茶，腦子裏慢慢的迴響着陸清的話。他的對啊，龍王爺的兒子都會水。
那潘玉鳳是潘世良的閨女，潘世良是節級，潘玉鳳自然也知道不少牢獄裏不爲常人所知的殺人手段。
周寧也曾聽人說過很多人都是死在獄卒手裏的，他們通常是收人錢財與人辦事。要麼是幫人除掉重要的人證，要麼是幫人報仇解恨，反正只要給錢，他們就想辦法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在監獄裏。
“備轎。”周寧一念至此，忽然想去大牢裏走走。
“呃？”陸清向外望了望，夜色如墨，這黑燈下火的又折騰什麼啊？“公子，你要去哪兒啊？”
“大牢。”
“大牢？天這麼晚了，公子，明天去不行嗎？”陸清不知道周寧要去做什麼，他只知道不想讓周寧太折騰了，他只希望周寧好好休息。
哪有三更不睡五更就起的道理？這官當的也忒辛苦點了，早知道當官是這般滋味，何必捱那十年寒窗？
陸清真心覺得周寧這日子過的遠遠不如他自在，做個江湖郎中也能養活自己，當官那點俸祿真不好乾什麼的，還提心吊膽上火憋氣，何苦來哉？
周寧當官不是爲了錢，周家不缺錢，他就是躺着喫也夠喫一輩子的，頓頓挑好的喫也喫不完。
周寧當官不是爲了升官，官小責任小，官大責任大，他當大官小官都是一樣的辛苦，他只想做個良心官。
他只
想對得起自己治下的百姓，對得起自己的初心。既然這件事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就要扛起來。
聽到陸清這麼說，他擡頭向門外望了一眼，原來外面都這麼黑了。他出門要驚動好多人，轎伕、衙役一行十來個人都跟着睡不了覺了。
周寧常常忙的忘了時間，然後就連累別人跟着他沒黑沒白的轉，下人們自然是敢怨不敢言。
周寧也會適當的給他們賞錢，補貼他們一點辛苦費，但是這十二個時辰都是備戰狀態，隨時被傳喚真的很受不了啊，誰沒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周寧輕嘆一聲：“算了，不去了。”
他也不願意這麼折騰別人，他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他也不是不體諒下人，但是他真的需要啊。
今天他可以不去大牢，明天他能不去案發現場嗎？後天他能不去調查取證嗎？他經常需要佔用別人的私人時間，雖然嚴格的來說下人是沒有私人時間的。
“不如這樣，要麼單獨列出一部分人專門負責晚上隨我出門的，要麼把人分成黑白兩班輪換，你覺得怎樣更好？”
周寧擡頭看向陸清，這些人都是陸清跟他們直接打交道，他應該更瞭解他們的想法。
陸清撇了撇嘴：“都不好，別人可以輪換，你呢？”
陸清纔不願意這麼做，別人可以分黑天或者白天選擇上班，別人可以今天白班明天夜班，周寧呢？
周寧就活該一天十二個時辰工作？然後還弄得好像別人都比他辛苦似的。他想着這個人不容易，那人也不容易，怎麼就沒人想想他不容易呢？
周寧也撇了撇嘴，就多餘問他。陸清心裏就只有周寧一個人，別的人累死他都不會心疼的。
陸清看周寧不耐煩的樣子，就知道他的話白說了，周寧反正怎麼也不會閒下來的，他沒話找話的問道：“公子，你要去大牢做什麼呢？”
“我想了解一下監牢裏都有些什麼害人的手段。”
“哦，是這樣啊，那公子你何必親自跑一趟呢？”陸清提茶壺邊給周寧倒茶，邊說道：“叫牢頭過來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我是想到這兒了，就想順便查看一下大牢。你說的對，就叫牢頭過來吧。”
“是。”陸清轉身走了出去，打發個人去大牢把守夜的牢頭給帶到後衙。陸清是不在乎折騰別人的，只要周寧能省點力氣就行。
周寧又一次打開王青案的案卷，那天夜審的記錄是盧鳴記的，周寧看着字跡不由得又想起了盧鳴，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陸清回來陪着周寧閒聊了起來，主僕二人品茶夜話正聊到興頭上，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門外一聲呼喊，陸清的眉頭擰成了一條繩，不就是牢頭到了嗎？用不用這麼急三火四的？
陸清剛要張嘴訓斥報事的衙役，衙役在門外報道：“大人，畫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