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着坐在椅子上的北長醉的屍骨,久久沉默之中,從蘇言的口中則道出瞭如此一句話語來。
而後,北長醉說道:“你的信念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整整六個月的時間,你甚至都沒有萌生出一絲一毫的退意,是我低估了你的善良。”
“我說過,這不是善良,更不是憐憫。”
蘇言開口糾正道。
而她的話音剛落,北長醉便是立刻說道:“的確,你這並不是善良。”
稍微一頓之後,北長醉便繼續說道:“你是想要爲了那些與你並不相干,但是卻又與你同病相憐的人而向我復仇,我說的對麼”
蘇言沒有回答。
但是,心中卻也無從否認他的問題。
這樣的問題,十分的尖銳,令蘇言根本無從反駁。
“不過或許你並不知道,你之後將要做的事情,也將會是對我的一種解脫。”北長醉徐徐說道,“三萬年來,我無時不刻不被愧疚所折磨。”
“你愧疚什麼,殺死他們而成就你自己,不正是你所希望的麼”
蘇言開口發問。
這一次,卻是輪到北長醉不語了。
良久之後,北長醉纔是開口說道:“你錯了。”
“若你心有愧疚,爲何不死,還要彌留至今”
蘇言又問。
北長醉回答道:“死非常容易,但是我卻還有未能盡完的義務不得不去完成,所以我不能夠死,三萬年來我一直在等待着。”
“我殺你,與你自我了斷,又有什麼不同”
蘇言開口問道,而在他的手中,玄鐵重劍已經脫離了地面,一股靈罡瞬間從他的手中流出,直接是在劍身之上形成了一股凌厲無比的劍氣,不斷縈繞。
“不一樣,等你了結了我,自然會明白的。”
北長醉如此說道。
蘇言不解,卻並沒有繼續再聽他的言語,因爲蘇言只怕自己若是繼續聽下去的話,會打消了殺死他的念頭。
可即便如此,蘇言還是端着劍,在原地站了許久。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究竟爲了什麼而要殺死那些人”
這是最初的問題,也是最根本的問題,更應當是蘇言從一開始就有了答案的問題。
但是,蘇言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將之問出了口。
而北長醉一邊卻是長嘆一聲,平靜地說道:“我回答過你了,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誰都改變不了什麼。”
但不論怎麼看,北長醉似乎都不打算回答他。
而蘇言搖頭,終於還是徹底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只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此刻他的心中,卻是相信北長醉是無罪的。
踏
腳步一邁,手中凌厲的劍氣則已經鎖定了北長醉屍骨的頭顱。
“心臟偏下三寸,我的魂魄彌留在那裏。”
北長醉說道。
蘇言點頭,手中的劍氣則迅速改變了方向。
嗤啦
沒有絲毫的血液噴涌,但是在蘇言的感知之中,在他的身前卻有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間煙消雲散,哪怕他沒有感知到一絲一毫的東西。
隨後,在他的腦海中,一股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流轉
這一年,雖不是什麼盛世之年,也不是什麼戰亂之年,但一定
一定是值得任何人銘記的歲月。
因爲在這一年,年僅八歲的北長醉,拜入了上龍尊者的門下。
尊者,突破王境者爲尊。
從淬靈境、通靈境到武靈境,再到陰靈境、陽靈境與陰陽靈境,經歷了這樣一條漫長的修煉之路後,再向前邁出一步,才能夠達到王境脫胎換骨,成爲一位貨真價實的王者。
而尊者,便是突破了王境,而達到長生境的大能者,才能夠擁有的稱謂。
在那個年代,放眼整個東州,也只有仲上龍這一位尊者,而作爲東州唯一一位尊者的仲上龍,自然也無疑就是當時的東州之主,東州仙盟的那一代盟主了。
至於北長醉,便是仲上龍一生唯一一名弟子。
因爲他的天賦,是唯一能夠令仲上龍欣賞的。
北長醉雖然與常人一樣六歲開始修煉,但是他在四歲之時便展示出了驚人的劍道天賦,當時沒有修爲的他尚且還能夠在家族小輩中排在最前列。
而在八歲成爲仲上龍的弟子當年,他的修爲便達到了淬靈境九重,甚至於還在那時擊敗了一名通靈境小圓滿的武者,因此而令整個東州都爲之大震。
在那之後,他的修煉一途也無比通順。
九歲時,就突破了淬靈境而達到了通靈境。
十三歲時,則已經是一名武靈境的武者,同時也是東州史上唯一一名十三歲的武靈境武者,從古至今乃至於三萬年後,也都沒有任何人將這個記錄打破。
只可惜,十三歲那年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仲上龍從東州之外歸來,在交代了北長醉一些事情之後便與世長辭了。
而東州仙盟掌舵者的倒下,也昭示着東州的大亂,各大氏族、宗門在那一刻羣雄並起,逐鹿於東州。
在這一場爭霸之中,作爲仲上龍唯一弟子的北長醉,卻因爲年幼並且出身卑微的緣故,而被排斥到了九霄雲外。
甚至於,在混亂之際,北長醉還一度成爲了衆矢之的。
在北長醉十三歲那年,也就是仲上龍與世長辭那年的冬至日,北長醉的家族慘遭滅門,整個家族寥寥八百餘口人,最終只剩下了北長醉一人重傷逃離了東州。
北長醉的存在逐漸淡出了東州,而東州的角逐依舊在繼續。
往後推移十年,東州仙盟漸漸分崩離析,成爲了華夏皇朝九州之中最弱的一州,自是惹得除卻中州之外其他七州的大小勢力都蜂擁而至,想要分一杯羹。
正在那一年,二十三歲的北長醉從東州的東方回來,復仇。
憑藉着他當時陽靈境的修爲,卻是接連斬殺了數位陰陽靈境的大能者,最終是向那些曾經對自己家族出手的勢力逐一實施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與此同時,他給東州帶來的也是生靈塗炭。
一年後,大仇得報,他廣招天下年輕一代的翹楚,建立了一個宗門,花費三年的時間驅逐其他七州的大小勢力,又是三年的時間重塑東州。
只不過,繩鋸木斷、水滴石穿皆非一日之功
,當時生靈塗炭、百般潦倒的東州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重整旗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