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此時他已經知道沈筠棠想到的東西。
沈筠棠很快閉了下眼睛,再睜開,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笑容卻絲毫不達眼底,她微啞的聲音帶着陌生和疏離,落在秦天華的耳中,讓他一怔。
“既然攝政王殿下如此熱情,那下官豈能推辭。”說完,沈筠棠撩袖對着馬車方向行了一個揖禮,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她的動作和態度都太讓人意外,好一會兒,秦天華才反應過來,想要攔阻的時候,小侯爺早已消失在視線裏。
秦天華懊悔地一拍腦袋,正要去追,旁邊的青帷馬車內卻傳出攝政王低沉威嚴的聲音,“回府”
秦天華在攝政王身邊待久了,從他的聲音中也能分辨一些主子的情緒,剛剛那聲回府分明帶着怒氣,他不敢再說話,只朝着身邊侍衛們做了個手勢,一行人很快離開聚寶閣。
馬車中的攝政王確實心情不好,不過是讓那小兒去他府中取拍賣的銀兩,她卻拿他當蛇蠍一般躲避,偏要用些手段她才屈服,這也便罷了,最後她居然還敢生氣這膽子,還當真是被他給慣出來了
不過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兒而已,永興侯府又如何,即便現在老永興侯還能上朝堂,他也絲毫不懼,更不用說一小兒
她既然這般不識擡舉,等到過兩日她到了瑞王府,就讓她喫些好果子
攝政王年幼時就高高在上,清高冷傲又睿智聰穎,想要什麼東西,還從沒有被這般吊着胃口,僅僅這一時,他就有些惱了。
他在心中冷哼,既然他有意這小兒,也用不着想這麼多顧着她的想法了,想要就強要過來。
或許等他得到了,時間一長,就會覺得膩味,到時候丟棄就是,也不用這般每日鬧心鬧肝
這才符合他一慣殺伐果決的性格。
這麼一決定,攝政王殿下微微放鬆自己,靠在車壁的迎枕上,他閉上那雙鋒芒畢露的狹長鳳目,在心中默唸着清心咒,想要自己被那小兒攪亂的心重新安定下來。
馬車輕微顛簸搖晃,外面的護衛們知曉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音。
兩刻鐘過去,攝政王因爲念清心咒微動的薄脣突然緊抿了起來。
他突然拳頭一攥,用力揮打在車壁上。
質量頂尖的楠木馬車發出咔噠一聲,顯然已經報廢
秦天華手忙腳亂讓護衛們停下馬車,不等他詢問主子情況,攝政王就跳下了馬車,奪過秦天華的馬,翻身上馬,揮鞭快速離去。
秦天華嚇了一跳,忙招呼幾個身手頂尖的護衛跟上去。
深秋的風凜冽,吹打在攝政王俊美剛毅的臉龐上,讓他本就煩悶的心更加煩躁起來。
這小兒彷彿一顆突然被種下的惡魔種子,清心咒對她也毫無用處了
當真是可惡可恨
沈筠棠回了聚寶閣,立馬命人喚來貼身常隨長壽,低聲交代了幾句。
女眷那邊自有永興侯府已出嫁的大小姐沈心雯照應,沈筠棠只需負責男賓這邊。
很快,一個隱蔽的消息就傳遍了今日赴宴的貴客們。
清河王和劉侍郎今日在宴會上都灰頭土臉的,拍賣琉璃頭面的時候,兩方還爭的臉紅脖子粗,現下卻待在一起神祕兮兮的八卦起來。
“劉大人,恭喜啊”清河王嘴角揚着對劉侍郎道。
“王爺,同喜同喜。”劉侍郎最是會做這等表面功夫,一張臉笑的真誠無比。
互相恭喜過後,兩人又再次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拍賣會剛散沒多久,他們手下就收到了消息,攝政王已經離開,不但走了,還強行奪了永興侯剛弄到手不久的琉璃配方。
得到這個消息的人頓時覺得剛拍到手的琉璃都顯得燙手起來。
可惜交易已經做了,銀子也給了,退是退不掉的,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一時,反而在拍賣會上什麼也沒拍到的人心情變得好起來。
在燕京,誰願意爲了幾件貴重物兒得罪了朝堂的一把手啊
原來在拍賣會上因爲這琉璃紅了眼的貴胄們這會兒也拍着小心肝,暗暗慶幸自己沒對這琉璃動手,否則那可就是得罪了那位,誰敢動那位看上的東西
得,這小永興侯還是自求多福吧
清河王和劉侍郎互相嘀咕過後,很快就帶着家人離開。
旁的富賈貴胄也不例外,原準備與永興侯套套關係的人也都歇了心思,麻溜的告辭走人。
這下倒省了沈筠棠不少工夫。
於是,半個時辰前還熱鬧非凡的聚寶閣這會兒已經門可羅雀,好似剛剛的繁華熱鬧從未存在過一般。
蔣振川領着妹妹從聚寶閣裏出來,他們是最後一批走的客人。
沈筠棠忙快步過去招待兩人。
蔣忠薇臉色微微蒼白,沈筠棠剛走到兩人身邊,蔣忠薇就沒忍住道:“阿棠哥哥”她聲音柔柔細細,又含着滿眼擔憂,因爲女兒家的矜持,好不容易纔將後面關心的話憋在了胸口。
沈筠棠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給了她一個溫柔安心的眼神,纔對着兄妹倆行了一禮,“蔣大哥,阿薇妹妹,今日未讓你們玩的盡興,對不住了,改日,我再親自登門看望國夫人。”
蔣振川哪裏會怪她,他連忙將沈筠棠扶起來,“阿棠,說什麼呢,你我兩家哪裏用得這樣客氣,倒是那位若是你有困難,便差人來鎮國大將軍府,在那人面前,祖母總歸是還有些威嚴”
“多謝蔣大哥,你們莫要擔憂,我無甚事,阿薇妹妹代我向國夫人問好。”
蔣振川扶着體弱的妹妹上了馬車,他上馬前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聚寶閣門前目送他們沈筠棠。
寒冷秋風中,還未完全長成的少年背脊筆直,卻瘦弱不堪,彷彿風再大些,她就會被風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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