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己好似瞬間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按住她的手,“時辰到了,我走了,沒事,殿內有地龍,一點都不冷。”
說完轉身腳步匆匆地離開,到了萬民殿門口,穆修己朝着沈筠棠露出一個讓她放心的笑容。
沈筠棠怔在原地,直到看不到穆修己的身影,她才猛然回神。
萬民殿是皇宮中位置最高的殿宇,與別的大殿不同,有二樓,只是通常都不用,只偶爾辦皇家的小型室內宴會,而且多是用於招待外賓。
此時,攝政王就立在萬民殿的二樓,視線裏風雪漫天,天也剛剛亮,但是在滿地白雪的映照下,天地卻明亮起來,樓下穿着灰色披風的嬌小身影同樣被襯托的越發的明顯。
魏公公安靜立在攝政王身後,儘量不發出任何一個聲音,以免招惹到在盛怒中的攝政王殿下。
突然,立在萬民殿二樓窗邊的攝政王說話了。
“去沒收了不屬於永興侯的東西。”攝政王的聲音冷靜的出奇,可魏公公偏偏從這樣的聲音裏聞到了一股酸遍皇宮的醋味。
魏公公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立即應諾了下來,隨即快速離開去辦主子交代下來的事。
攝政王又站了會兒,這才轉身,冷着臉下了樓,去往萬民殿主持大朝會。
沈筠棠被隔離在萬民殿之外,偏殿都沒資格去,看了一圈,最好的地方就是不遠處的長廊,雖然四面透風,但至少還有個頂,不用頂着雪。
穆修己比她高將近一個頭,成年男子的身材本就比女人壯碩許多,於是,穆修己的披風裹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整個身體都包圓了,還多了一隻手的長度拖在雪地上。可有一點穆修己說的很對,他的披風的確很暖和,裏面縫了一層毛絨絨的山羊毛,極爲保暖。
披風裹在她身上的時候,幾乎瞬間就將她渾身的寒氣驅散了。
她暗暗記住穆修己這披風的做法,等回去,她定然也要讓詠春白梅給她做上一件類似的。
這麼想着時,沈筠棠一手提起披風下襬,一手遮在頭頂,快步朝着長廊走去。
原本擠滿了人的長廊,這個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遠處穿着鎧甲來來回回巡邏的宮中侍衛。
她站在長廊下,看向萬民殿殿門的方向,只見四扇巨大的紅木雕花門被四位強壯的太監一起關上,而大殿裏排列整齊的百官和御座上的皇帝也被徹底隔絕在她的視線之外。
這種感覺好似徹底將她隔離在這個世界之外,一時間讓她怔忪。
過了好幾秒,沈筠棠才從這種奇怪的感覺中走出來。
長廊就在風雪中,沈筠棠一轉頭就能看到兩邊飛雪漫天,她從侯府出門時,這雪就已下的很大,到現在,雪不但沒有減小,好似還大了些,站在長廊裏,可以看到皇宮一半殿宇。
原本鱗次櫛比的紅牆綠瓦這會兒整個被雪白覆蓋,整個皇宮好似都埋藏在了白雪的世界當中一樣,讓人看不清它底下到底有什麼。
這麼厚的雪,如果一直下到午時,恐怕出了宮門後,馬車在路上都行不了了。
沈筠棠裹着披風,雙手插在暖手筒裏,耳朵上還戴了暖耳,沒有風雪直接侵襲,再來回走上幾步,擡頭看上幾眼雪景,這漫長時光湊合還能熬過去。
如此平靜的一個人待在這長廊裏,反而讓她整個心情都安定了下來,方纔在殿門口的那股激動已經消失。
可很快她的靜謐就要被打破。
就在沈筠棠抱着暖手筒站在長廊裏時,遠處走來一個熟悉身影。
沈筠棠盯着越來越近的身影,眉頭跟着越蹙越緊。
很快,一臉假笑的魏公公就進了長廊,他先給沈筠棠見了一禮,“侯爺安好。”
沈筠棠剛剛臉上的閒適表情完全消失,她眼神裏隱隱帶着一絲防備,“魏公公好,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見到您,當真是巧。”
“侯爺,不巧不巧,咱家這是專門來找侯爺的。”
“噢勞煩魏公公親自跑一趟,可是有什麼要事”和攝政王的貼身太監說話,沈筠棠也沒想着多客氣。
魏公公嘴角的表情有些尷尬,實在是主子交給他的這事兒不太好辦,壓根就是一件喫力不討好的事情。
他是殿下身邊伺候的,殿下的心思他還不是一清二楚。
雖然殿下性格彆扭,可對這位小侯爺是前所未有的上心,如今,殿下生小侯爺的氣,要來懲罰她,卻讓他來當這個惡人。
他萬一罰的小侯爺狠了,小侯爺出個什麼好歹,殿下又會將罪責落在自己身上,萬一他罰的不輕不重,起不到效果,殿下瞧了火氣沒消,他又會落個辦事不利,被罰的還是他
總之,他是怎麼做都不對,這個黑鍋他是背定了。
魏公公絞盡腦汁的衡量一番,好不容易纔組織好語言,他壓着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一絲恰當的冷漠和疏離,“侯爺,您第一次參加宮中的大朝會恐怕不知曉規矩,咱家作爲宮中老人,又是總管,如今特意來給您普及一番。”
“魏公公有話直說就可。”沈筠棠瞧見魏公公過來,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攝政王身邊的貼身太監,這個時候來找她又能有什麼好事,沈筠棠已經有了一番心理準備。
魏公公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盡職盡責”將大朝會檢查儀容的規矩起源仔細耐心的說了,說完,話音一轉才道“侯爺已知這規矩的由來,作爲後人,我們當尊崇祖訓,侯爺今日既然違反了規則,那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侯爺這身打扮可不是受罰的模樣,咱家只是個做事的,還請侯爺莫要爲難。”
話說到這個地步,沈筠棠才明白魏公公真正的目的。
不過是攝政王覺得不允許她進入萬民殿的懲罰還不夠,還要讓她穿着凉薄地立在冷風冷雪中挨凍。
當真是殺人都不用沾血的冰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