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獨步江山 >第四十八章 夜下馬車輕行
    霜雪冰凍了磚石小道,清冷的月色灑下,孤寂的照着幾道身影。刺骨的寒風中,馬繡身形踉蹌,在劉希的攙扶下正滿口說着胡話,小武也是舌頭打結的亂語,由大武照料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吳雙兒三個女孩兒被劉希僱的馬車送回去了,有渠浪在,想來也不會出事。而馬繡卻像發了瘋一般,不願上馬車,說着要賞月踏雪而還,那小武酒勁上來,也跟着這般胡鬧,所幸二人沒有大打出手,不然可就讓人頭疼了。

    看來,酒確實有它討厭之處。

    臉色微紅的大武步履還算健穩,在一邊扶着小武,四個人便這樣蹣跚地走在冷瑟的嚴冬裏,已經過了子時,一路行來罕見人影,寒風吹過,捲來無邊的靜謐。

    “大武兄弟,相識這麼久,你我倒是沒有好生說過話。”

    扶着囈語不斷的馬繡,劉希輕聲道了句,後者聞言,身行緩了幾分,擡首望了望月明星稀的夜空,棱角分明的臉上依舊冰冷的如同腳邊凍硬的雪塊。

    “以前我不服你,如今,你是‘破軍’。”

    輕笑一聲,劉希沒有說話,二人之間再次變得沉默不言。黑夜裏,便剩下馬繡不斷的亂語以及小武一陣又一陣的癡笑,猶如春心萌動的少年郎因心上人的回眸而偷**喜不已。

    行了小半個時辰,穿過燈火已滅的街道小巷,終於到了張福巷前,一輛馬車正停在那裏,拉車的青驪八尺高,雙翻碧玉蹄鞍底捲旋毛,而駿馬後的車身祥雲雕花,鑲金嵌銀,燈籠綴綢緞,着實是不多見的寶馬雕車。

    冷風吹過,拉車的駿馬打了個響鼻,噴出一團白霧,駕車之人穿着黑色的裘衣,閉眼坐在車轅上,雙手輕提繮繩,繮繩上落着一層薄薄的白色霜霧,似乎已經在此等候已久。

    劉希心中有些不明所以,如此華麗的馬車怎會半夜停在了巷子口,還將他的去路給擋住了。

    又是往前行了幾步,那本是寐寢的黑衣人睜開了眼,轉首朝着劉希望來,嘴脣未動,聲音卻傳來過來,“來者可是劉希,劉公子與馬繡,馬公子?”

    聽得這話,劉希心中一驚,隔空傳音的本事他曾經也遇見過,那日兵家比試,武落行便是這番與他說過話,此刻又是遇到,腦中閃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對方是宗師境界的高手。

    宗師作爲車伕,那車中人又得是怎麼尊貴的身份。

    劉希驚愕之時,大武一手抓住要繼續行走的小武,袖子中的亮銀劍時隱時現,而馬繡則是突然搖開紙扇,傻笑着道,“在下便是馬繡,**倜儻,無人可比的馬今朝……”

    話還未說完,劉希化掌爲刀砍在了他的脖頸處,後者當即如同化作了爛泥一般,身子軟了癱倒下去。將馬繡交給一邊的大武,對他使了個眼色,後者未多言,卻是暗自收了亮銀劍。

    “我便是劉希,不知車上是哪位高人?”

    駕車的黑衣人沒有應聲,馬車中傳來低低的輕咳,不多時,便聽略顯微弱的聲音傳來,“高人算不上,本王只是個閒散人,慕名前來拜訪兩位而已。”

    聞言,劉希面色驟然凝重了幾分,在嘉陵城內,敢用‘本王’二字的能有幾人?李唐有兩位王爺,鎮西王與東陵王。

    鎮西王守信陽城,威名遠播,使得劉漢十多年來不可前進一步。而東陵王因當年奪嫡爲護太子,也就是當今的天子,深受重傷,幾乎斷送了性命。後來暫且活了下來,身子骨卻是因此留下了病根。

    市井傳聞東陵王三字並無深遠之意,大抵是府宅位於嘉陵城東的緣由,或許是天子爲了彌補當年的恩情,東陵王也是真正的快活逍遙王,鮮問朝事,平日裏便是種些花草,吟詩作畫,談些風月之事。

    “草民見過王爺,馬繡飲酒過度,還望王爺饒恕他的冒犯之舉。”

    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劉希着實有些驚訝,無需多想,忙彎身行了一禮,大武雖說攙扶着兩人,但也是隨之行禮。

    “喝醉了?倒是年少輕狂恣意暢快,只是可惜了,不能與他好生言歡一場。”

    車中人輕聲道着,話語裏的失望之色顯而易見。

    稍後,只聽他又是道,“好在你劉希仍是清醒,還是上車來,本王也很想與你這一副對聯便讓整個嘉陵城爲之癡狂的少年郎君見上一見。”

    說話間,那駕車的黑衣人掀開了身後玄黑刺金花的車簾,一抹明亮也隨之泄了出來,融進如水的月色裏,灑在被冰霜覆蓋的青磚上,照的車身前一片皎潔。

    “大武兄弟,勞煩你帶着他二人先行回去,希去拜會王爺。”

    點了點頭,大武將馬繡與小武帶走了,繞過那富麗堂皇的馬車,消失在夜色下的小巷中。

    擡步上前,彎身作揖,與那駕車的黑衣人行了個晚輩之禮,繼而攀上車轅,鼻前飄來一陣淡香若檀麝,手無意間在轅木上敲過,聲如金玉,

    卻是用得金絲楠木,果然是皇室貴胄,馬車都這般的奢華。

    “草民拜見王爺。”

    在車簾外,劉希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待車內再次應了聲,他才掀開了華美的車簾,探身走了進去。

    車廂內,綢緞花團錦簇,明珠光耀奪目,初入其中,竟覺得眼前有些繚亂。

    又是一番香氣瀰漫着,卻是兩隻精巧的瑞獸香爐在車廂入口處左右兩側散着輕煙。不遠處,小火爐燃的正旺,爐上的紅泥紫壺因茶水的翻滾吐出團團熱霧。熱霧之間坐着一臉色略顯慘白之人,他身穿黑襖,長髮用一根碧玉簪束着,額前一縷頭髮垂下,遮擋在消瘦的面龐前。或許是劉希上車使得一道寒涼溜進了車中,那東陵王竟是止不住的咳嗽起來,好一會才平復了下來。

    不過他的雙眼卻是極爲的明亮,一直盯着劉希,似乎要將他給看透。

    眼前之人雖然是病弱體虛,可卻給了劉希道不出言不明的壓力,莫不成,這就是上位者的氣勢?心中驚惑着,劉希沒有說話,身子彎着立在車廂內,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東陵王。

    “果然是少年俊傑,來坐下說話吧,你這七尺之軀立在車廂之中,總是有些難受的。”

    道完這句,東陵王又是輕咳了幾聲,劉希則是敢不從命的坐到一邊的錦凳上,不過只坐了半個屁股。

    見他這樣,從火爐上取下茶壺的東陵王笑了笑,這笑意出現在他那不見血色的臉上,竟有着讓人出乎意料的和煦,彷彿寒冬的最後一刻吹來的春風,雖然依舊是寒涼,卻綠透紅豔了周遭之物。

    茶水順勢而下,倒在了低案上的白玉盞中,一抹清香飄然而出,玉盞中黃色的茶水中,幾瓣被煮舒展開的茶葉輕輕搖曳,不多時,便緩緩的沉入到了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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