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獨步江山 >第一百二十章 傾城之力
    城中營地,施粥校場的一邊,多了塊地方,卻是圍滿了人,竟比那施粥的竈臺多上幾分。

    “將軍,小人還不老,搬得起這石頭。”

    一個衣衫上滿是補丁的白髮老叟急切的與羅山說着,見羅山沒有用筆記下的名字,忙捲起衣袖,露出瘦弱的手臂就要往着腳下的百十斤的石塊搬去。

    那石塊是劉希派人弄來的,上陣殺敵,極爲的辛苦,需要力氣,否則又怎能喫得消那些連番的廝殺?

    白髮老者手臂上青筋根根凸出,猶如一條條蚯蚓鑽進了他那枯竹般的手臂間,皺着雞皮的臉漲的通紅,咬牙喘着粗氣,可是那石塊卻巋然不動,白髮老者單薄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最後跌跌撞撞的往後倒去。

    一邊早有眼疾手快的後生將他給扶了住,他們之中,本想有人不忍,要勸白髮老者回家歇息,可話剛說了一半,卻被身邊的人給瞪了眼,“不要亂說話,沈老爹家中三個兒子都死在了匈奴人手裏,就連最小的清玉小娘子也在十多年被匈奴人給搶了去,生死不知,這等深仇,若是不殺幾個匈奴的胡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這話一出,四周皆是唏噓不已,即便是要派人將央求的白髮老者帶往別處的羅山也面色動容,嘴脣微微蠕動,最終,深吸了口氣,將話給嚥了下去。

    “將軍,求求你了,小人真的可以上陣殺敵,就算是用牙咬,也要咬下那匈奴人的一塊肉!”

    握着毛筆,童軍的手顫抖了開來,這些年,他殺過山匪,也砍過匈奴,當刀光劍影在身前閃過時,都沒有感到過心底有畏懼,而此刻,面對這曾經不爲關注的花甲老人,童軍的不知爲何竟生出了心止不住的敬畏。

    正當童軍掙扎着將手中的筆在一方破舊硯臺裏蘸着墨汁,剋制情緒以免將老者的名字給寫下時,正打馬歸營的劉希從人羣外走了進來。

    “大人。”

    見到劉希,童軍如負重卸,忙將筆給放了下來,上前抱拳行禮。

    “欽差大人!”

    百姓見到劉希,當即紛紛跪在地上,很是恭敬的行着禮。

    眼中有些憔悴,劉希與童軍點了點頭,剛忙上前,將靠在身前的幾人扶了起來,又是虛晃着擡手,讓其餘之人都起了身。

    “大人,你就應了我這老頭子吧!”

    那白髮老者跪在地上,渾濁的眼淚溢出,在滿是皺紋的臉上留下道道的淚痕。

    “大人,他也要報名參軍。”

    羅山在一旁小聲的與劉希說着,在他說話間,那跪着的白髮老者雙膝挪動上前,扯住劉希的腿上的黑絨布的褲腳,又是不斷的苦苦哀求。

    心中滿是不忍,劉希蹲下身子,雙手抓住那枯瘦的臂膀,強行將老者給扶了起來,“老丈,匈奴人是我們共同的仇敵,你且放心,我們之中日後無論誰上了沙場必定會多殺兩個匈奴人,將你的大仇給報了。”

    “可是……可是大人……老頭子想親手報仇啊……”

    話未說完,又是眼珠滾滾而落。

    劉希看着四周那些或是身體孱弱又或是年歲已高之人正眼含期盼的望來,他明白,他們都想着能上陣殺敵,只是打仗又豈是兒戲,若是不盡快挑出年輕力壯的漢子進行操練,將陽曲城兵力不足的短處給彌補上,否則匈奴人剛至城下,定會不戰而潰,滿城盡陷戰火荼毒之中。

    只是,劉希又怎捨得傷了這最爲淳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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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將懷中的手絹給拿了出來,塞進那白髮老者的手中,思量了少許,劉希對着四周人躬身作了一揖,“諸位鄉親父老,匈奴人欺凌我們祖祖輩輩百年,今日有傳言他們要舉兵南下,在這生死存亡之時,大夥能留在這裏,與劉希一道禦敵,希自是感激不盡。”

    說着,在衆人惶恐不安中,劉希又是行了禮,而他行禮間,更有人往四處躲避,不願收下這簡單卻又貴重的一揖之禮。

    “可是,橫衝旅毀在了奸-人之手,陽曲城中兵力捉襟見肘,臨近的下邳與鄴城雖即便是有心相助,也因大敵當前而自顧不暇。劉希知各位來此就已經將生死度之身外,但我陽曲城需要儘快的訓練出一支隊伍來,因時間倉促,訓練必定是極爲艱苦,這等時刻,也只能讓身強體壯的後生參軍了。當然,沒有被選上的,也無需有其他的想法,抗擊匈奴乃是我陽曲城傾全城之力的一戰,誰也不會落下,古人也曾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持刀戈的兒郎在前殺敵,身後的糧草等器具準備就拜託給其他各位了。”

    彎身,劉希三作揖。

    聽了劉希的這番話,那白髮老者用手胡亂的抹着臉上的淚水,“大人說得是,老頭子砍了幾十年的柴,我這就上山砍柴去,絕不讓營地中少了柴火。”

    說罷,白髮老者要將劉希的手絹歸還,見到後者笑着搖了搖頭,眼中又是冒出了淚花,小心翼翼的將絲絹放進懷中,對着劉希跪下三叩首,這才起身越過人羣往外走去。

    “某世代行醫,既然身子骨弱,不能上陣殺敵,還請大人收留,在營中做個隨軍郎中。”

    一個面容清瘦的頭髮花白的黑袍老人道了句,雖窮困潦倒,懸壺濟世,時常施藥義診,醫術高超,滿城皆知。

    “老頭子別的不會,可是烙出的餅沒有人不說香的,請大人將我留在營地,給迎敵的後生們做些麪餅喫食。”

    說話之人是個矮胖的老頭,笑呵呵的臉讓人看了很是親切,說話時,與身材不相符合的細長雙手下意識的捏動着。

    二人這一開口,剩下的人當即是炸開了鍋,就連在一邊等候粥食的婦人都擠了過來。

    “大人,奴傢什麼都會做,可爲將士們洗衣做飯。”

    “奴家也會,大人,奴家還識得藥草,能夠上山採藥!”

    ……

    見得這般模樣,劉希不禁又頭疼着該找個何人來負責時,陽曲城內主薄一干人等已經被他誅殺殆盡,此刻正是急缺內政之人,總不能讓羅山與熊剛這些領兵作戰之人來統籌內務事?

    “想要報名內務的人來這裏咯!”

    一聲叫喚突然響起,劉希循聲望去,只見呼延青石搬了張木桌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又是另外兩個少年郎拿着木椅與筆墨紙硯,而最後現身的卻是手持酒甕的林逸。

    又是灌了兩口滿堂春,林逸將酒甕放在桌案上,提筆在硯臺濃墨中拖過,在諸多圍上去的人包圍下,筆墨揮灑,飛快地寫着。

    嘴邊露出一絲笑意,劉希腦中閃過林逸那次剿匪帶回糧食所說的話,“畢生便是學了這些雕蟲小技。”

    半生道,破千相,不及升斗無憂民。

    名家,看來確實名不虛傳。

    “關鍵時刻,還得夢覺兄出手啊!”

    在渠浪還愣着時,劉希輕聲道了一句,笑着擡腳往營房走去,一日過去了,郭威也應該醒來了,對於這個看似莽撞的漢子,他有着許多的不解之處,還需與他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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