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獨步江山 >第二百二十章 雪絳隨行
    浩浩蕩蕩的車馬隊伍終於出了嘉陵城,被無數人怨恨的目光注視過的劉希這時才覺得舒服了稍許,發麻的頭皮也總算是安然了下來。

    想起剛纔嘉陵城內無數百姓悽楚的模樣,劉希只覺得身後的哭泣聲似乎還在耳邊,不由深嘆了口氣,回首看了眼緩緩行駛的馬車,雲錦車簾被一隻玉手給半挑開,掛滿淚珠的雙目一直回望着那漸漸模糊的大唐帝都。

    似乎每多看一眼,便能在心中將這座城池記得越深刻。

    終究,李夢筱放下了車簾,在她瞥向劉希的雙目中晶瑩得淚珠猶如玉珠滾落,在塗着胭脂的臉頰上再度滑開一道淚痕。

    如此傷離別的一幕,騎在馬上的劉希唯有一聲長嘆,只能希望同在馬車中的淑柔郡主李茗能陪蘭瑾公主說說話,至少能讓後者不覺得孤助無力。

    想起淑柔郡主,劉希不由看了眼身旁不遠處的李風歌,一身玄色錦衣,卻是面色慘白,恍若大病初癒,整個人都不顯那夜在信陽城劉希與他初次相識的英姿颯爽。

    此刻李風歌正垂頭喪氣的騎在馬上,曾經隨他一道進京的‘水寒’全然不見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列‘飛甲’兵卒圍繞他左右。

    這架勢,與其說是護衛,還不如說是押送。

    劉希自然也瞧出了這是唐皇給他的另一個任務,將李風歌兄妹完完整整的送到信陽,看來唐皇確實有幾分氣度,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然不取李風歌性命,也不遷怒與鎮西王,只是把這李風歌交由鎮西王來處置,不免令人暗贊這手足之情。

    不過暗歎之後,劉希又是生出另一個年頭,或許這就是帝王的權衡之術,大唐已經失了東陵王,自然不能再丟了這鎮守信陽多年戰功赫赫的鎮西王。

    當然,無論唐皇出於何種的目的,眼下李風歌安然無事,至少這樣,淑柔郡主也安然出了嘉陵城。

    淑柔郡主平安無事,也算是了去了馬繡心中的擔憂。

    正當劉希想着與馬繡他們會合之事,本在前方探路的‘飛甲’校尉折身朝他而來。

    莫不成又要與當初前往北疆一般?

    不知爲何,劉希想起了曾經與他一道前往北疆的熊剛,起初很是不服他的漢子,後來在陽曲城抵禦匈奴時倒下了那偉岸的身軀。

    所以,劉希對‘飛甲’還是有着好感,只是如今長安之行非同小可,出不得半點差池,倘若這校尉心存不服,不能忠心的聽命,劉希得早些出手將對方給收服了。

    思量間,那校尉已經到了劉希的身前,只見他很是抱拳一禮,“屬下蔣玄禮,多謝大人。”

    這莫來由的話讓劉希摸不着頭腦,或許是這份疑惑讓蔣玄禮給瞧在了眼中,這方臉的漢子抿了抿嘴又是繼續道,“屬下與熊剛乃是生死之交。”

    聞得這句話,劉希當即又是打量了一眼這‘飛甲’校尉,國字臉不苟言笑,濃眉之下隱藏着一道疤痕,只是這疤痕並未令他面目猙獰,反而平添了幾分笑傲沙場的血性剛毅。

    知曉蔣玄禮與熊剛之間的關係,當即也明白了他爲何來與自己道謝,陽曲城退敵後,劉希特地上書朝廷,爲浴血作戰的將士請功,上書的奏摺是用籮筐運上了臨華殿,奏摺上面無一例外的寫着密麻麻的字。

    寫滿了戰死兵卒姓氏與籍貫之地。

    那天早朝是唐皇登基以來最長的早朝,張立士唱讀了每個奏摺上的兵卒,此後,唐皇更是令人在嘉陵城的蘭若寺中立了英雄碑,上面刻這些爲大唐犧牲兵卒姓氏,禮香火繚繞,受大唐百姓敬仰。

    這些,都是出乎了劉希的預料,但在大唐將士眼中,這卻是了不得的事情,穿上甲冑便是做好了青山埋骨馬革裹屍的準備,能得此殊榮,就算是死,也當是值了。

    所以,蔣玄禮應該是爲了此事來謝劉希。

    劉希忙抱拳回了一禮,“都是爲了朝廷拼盡了性命,劉希不能眼睜睜看着兄弟們死後無人知曉他們做了什麼,而且我這些事情與他們相比,當真是不足爲道。”

    “熊剛能與大人相交委實是他的福分。”

    感慨了一句,蔣玄禮則是重重的拍了拍胸脯,“此行長安,我‘魁’字營唯大人馬首是瞻。”

    聽得這句話,劉希自然是要道了聲謝,在二人說話時,路旁樹蔭下一騎悠悠的朝着護送隊伍而來。

    騎馬的是一名黃衫女孩兒。

    雖然是個小娘,但在這行人寥寥的官道上絲毫不見避讓,反而迎向護送隊伍,蔣玄禮忙令兵卒警戒,弓弩上弦,決然不能讓人衝撞了大唐公主出嫁。

    正當‘飛甲’兵卒越過護送禁軍,兵戈在手嚴正以待時,劉希卻越衆而出,喚住了要發號攻擊命令的蔣玄禮。

    在蔣玄禮很是不解的目光中,劉希打馬上前,走向那黃衫小娘。

        “雪絳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來人正是醫家弟子,大唐長公主李雲英的親傳弟子,雪絳。

    “我是奉家師之命前來佑護蘭瑾公主周全。”

    說着,雪絳又是指了指腰間的翠綠色的藥婁,“自然,也是帶了劉大人所需之物。”

    說話間有幾分孤傲,與雪山上那綻開的紅蓮那番,冰冷聖潔,拒人與千里之外。

    劉希倒是能理解雪絳爲何這番態度,畢竟對方是醫家天資卓越的弟子,成就早就超越了無數人,若不是李雲英有命,怕是這蘭瑾公主也入不了她的眼,更不用說劉希只是一個小小的狀元郎。

    這些,自隱藏身份後,劉希已經是習以爲常了,不過雪絳能帶來他要的東西,便已經夠了。

    至於這個修爲接近宗師的醫家弟子能否在關鍵時刻鼎力相助,劉希也不願多做考慮,畢竟在長安城能真正拉住他們腳步是唯有洞天之上的高手,倘若是遇上了,雪絳出不出手並無二樣。

    護送隊伍繼續啓程,又是行了半個時辰,劉希總算見到了在十里亭間等候的馬繡幾人。

    蔣玄禮心有疑惑,但馬繡與小武看上去皆非凡人,即便是女流之輩的田薰兒瞧上去也與常人大爲不同,一道前往長安,或許能出手相助,更何況還是劉希的舊相識,他倒也不便說什麼。

    最讓他驚愕的卻是小靈兒。

    因爲他只是瞧見一團黑影從亭子中撲了出來,繼而便看到劉希懷中多了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兒。

    那天真無邪的笑臉當真是惹人喜歡,可蔣玄禮明明是見到小靈兒飛躍了百丈之地。

    飛躍乃是修行的高手纔有的本事,他蔣玄禮苦修這麼多年,還未踏入御氣之境,所以,定是剛纔眼花,瞧錯了。

    在蔣玄禮使勁搖首想將腦中胡思亂想給拋了出去時,落在劉希身後一馬之隔的雪絳卻是雙目中充滿了震驚之色。

    身爲醫家核心弟子,她怎能不識得雜家的馬繡以及兵家的小武?

    至於田薰兒,這個盛傳不會說話的兵家啞女,她也曾隨着李雲英做客白碭山時見過一面,自是知曉田薰兒在兵家的地位。

    不過最讓雪絳驚奇的卻是劉希懷中的小靈兒,蔣玄禮或許瞧不出其中玄妙,但以雪絳的修爲又怎能不明白。

    這抓着劉希衣襟小臉上滿是天真無邪笑容的娃娃修爲竟然在她之上,雪絳甚至有些驚怕的想到小靈兒的修爲或許在宗師之上。

    當下,雪絳瞧向劉希的目中多了幾分琢磨不透的神色。

    撫摸着小靈兒的臉頰,劉希唯有苦笑的搖了搖頭,小靈兒剛纔那舉動,定是引來了別人的猜測,只是小靈兒心智未開,自然是難以與她說道些。

    “劉郎,都是我的錯,未能看好靈兒。”

    田薰兒輕聲細語的與劉希道了一句,猶如雲黛的眉間浮現出一抹自責,想來也是發現了雪絳投來的目光。

    見田薰兒這般模樣,正逗着小靈兒的劉希自是有些不忍,遂微微笑了笑道,“無妨,薰兒這怪不得你,要怪就怪這小丫頭太過貪玩了。”

    說着劉希很是疼愛地捏了捏小靈兒鼻尖,而小靈兒則是被他這舉動逗得咯咯作笑。

    這一幕,恰巧讓擡起車簾的蘭瑾公主李夢筱看在了眼裏,頓時,紅腫的眼圈再度泛出了淚花。

    在下意識間,她將小靈兒誤作了劉希之女,加之一旁宛若仙人的田薰兒,越發的那般去想了。

    畢竟劉希在北疆可是待了一歲之多,細細算來,這女孩也是一歲多的模樣。

    原來,這些年讓她朝思暮想的情愫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到這裏,李夢筱淚珠又一次滑落,滴在她手中正拿着的桃花香囊。

    同在馬車中的淑柔郡主收回了與馬繡四目相對的嬌羞目光,回過首,才察覺李夢筱面露悲慟的神色,又是朝着馬車外瞧了一眼,當即是明白了過來。

    一時間,李茗亦不知該如何開口勸說,只是抓着李夢筱白皙冰涼的雙手,含淚輕聲道,“筱兒,你別太難過了……”

    淚珠漣漣垂落,良久,李夢筱很是悽楚的嘆了口氣,“茗姐姐,筱兒不難過,至少他還能陪我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此言一出,淑柔郡主李茗面色蒼白一片,抓着李茗的手上又是多了幾分力氣,並急忙出聲道,“筱兒,你是要做何,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茗姐姐你想哪去了,筱兒的意思是這段我在大唐的最後時光,筱兒捨不得父皇,捨不得澤弟,也捨不得茗姐姐,怎麼會去做沒腦子的傻事?”

    道完這句,緩緩抽出手,李茗將香囊放在鼻前,似乎要透過香囊聞到她最爲喜歡的桃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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