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聲音下,離格雕花的木門被馬繡推了開,一道深秋的夜色也隨之竄進了屋中,掀起了擺在桌邊的一冊書卷。
屋中,閒來無事的劉希正在燈下夜讀,見馬繡神色如此慌張,心中不由猛地一緊,當即將手中的書卷丟到一邊,起身往前迎了幾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今朝?”
顧不上喘氣,額頭上仍掛着汗珠的馬繡急急忙忙的道,“我收到消息,剛剛不久,太子劉風死在宮城外。”
聽得這句話,劉希腦中當即浮現出那始終懷瑾握瑜,將自己當做謙謙君子的劉浮,着實沒想到他會如此急不可耐的下了殺手。
當然,在馬繡沒有道出下一句時,劉希只會覺得長安城的形勢會風起雲涌,但只要小心行事,亦是無妨。
但馬繡接下來的話卻讓劉希整個人都震驚了。
“兇手留下了‘飛鷂矢’與‘百練劍’。”
聞此言,劉希臉色大變,頓時明白馬繡口中的大事不好是何等意思,劉浮竟然將殺太子的罪名栽贓嫁禍到他的頭上。
想他劉希千謀萬慮,卻最終敗在了劉浮這突如其來的一手。
劉希裝作昏迷,對外早已是不問世事,即便是劉斯知曉,但在盛怒之下,也定會饒不了他們這一行人。
更爲重要的是太子劉風已死,如此先前令蘭瑾公主詐死的計策就成了一遭敗筆。
死人,剛好可以結爲冥婚,先前無比周密的計劃卻成了一局死棋。
“今朝,你速速去通知大家,立馬集合,越快越好。”
必須得趕緊離開長安城,此刻也顧不上劉斯暴怒後會對李唐做出什麼舉動來,反正劉風被殺的黑鍋他是背定了。
看了眼屋外漆黑的夜色,劉希不由深嘆了口氣,看來今夜將是他在長安城中最爲艱難的一夜。
計劃完全被打亂,生機懸於一線。
很快,所有人都被喚道前廳,蘭瑾公主也服下了雪絳給的解藥,自然是藥效不能立馬將她身體給恢復,不過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的血色,只是力氣還乏的很,需要有人攙扶着。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知曉發生了大事,面色皆是凝重無比,唯有睡眼惺忪的小靈兒迷惑的瞧了瞧四周,繼而又是在田薰兒懷中睡了過去。
掃了一眼衆人,時間緊迫,劉希當下長話短說,“諸位,情況有變,我們需要立馬出城。”
雖然皆是震驚萬分,但無論是小武還是蔣玄禮,都要領命行事,可蘭瑾公主卻是臉色一變,待回過神後,盯着劉希問道,“現在走了,大唐怎麼辦?”
蘭瑾公主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劉希突然這番安排,定是出了大事,她也做夢想回到大唐,回到她日思夜想的瀾陵。
可就這樣離去,正是給了劉漢發兵大唐的口舌,而這正是大唐所經不起的。
現在的大唐,需要時間。
見劉希未出聲,大急之下,蘭瑾公主在侍女碧兒驚呼下,跌跌撞撞的走上前,抓住劉希的衣袖,“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讓我去找漢王。”
搖了搖頭,劉希扶穩柔弱似殘風中掙扎的一片泛黃枝葉的蘭瑾公主,滿是苦澀的道,“沒用的,太子劉風被殺,現場留下的兇器直指大唐。”
蘭瑾公主不再出聲,劉希明白她亦是知曉自己無力改變結局,遂與碧月使了個眼神,後者忙小心翼翼的上前將蘭瑾公主攙扶住。
正是稍作收拾時,屋外突然傳來了馬蹄吵雜之聲,劉希當下心中大呼不好,須臾,只聽得廝殺之音傳來
屋外卻已經交上了手。
蔣玄禮匆匆的跑了進來,甲冑帶血,低沉着聲音道,“大人,外面來了大量漢軍,屬下請命將這些人給引開,大人可領着公主再行離去。”
此間是危機之刻,而長安城內藏龍臥虎,劉漢皇宮內更是潛藏不世高手,要想逃出去當真是插翅難飛。
蔣玄禮這樣的請命讓劉希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路行來,這位‘飛甲’校尉向來不多言,但在此危在旦夕之時,卻彰顯出其忠義本色。
劉希明白,一旦他應允了,蔣玄禮這一干將士定是無一生還,可是今夜,不管是誰,都是九死一生。
盯着蔣玄禮那刻着刀疤印的冷峻面龐,劉希抱拳作了一禮,“將軍保重。”
“屬下領命!”
蔣玄禮很是鄭重的行了一禮,繼而提着劍又是衝了出去,夜色下,身影挺拔而又厚重。
深吸了口氣,劉希再度望了眼前門的方向,隨即帶着一衆人往後門而去。
剛出後門,只見一道身影竄了出來,正當小武要拔劍時,卻聽對方一聲低呼,“莫慌張,隨老夫來。”
來人一身夜行衣,乃是前些日子相見的兵家四長老。
既然是自家人,不由多想,劉希抱着身體未恢復的蘭瑾公主,馬繡則是背上了侍女碧月,二人也不顧的後者面色的那絲嬌羞,飛快的跟着四長老在巷子裏穿梭了起來。
行過幾條長巷,在轉彎處,停着兩輛馬車,四長老止住了身形,“二哥將朱雀門的守衛掉了大半前去捉拿你們,所以此刻那裏的守衛應當最爲薄弱,你等可速速從朱雀門出城。”
“多謝長老相助。”
是不遲疑,與四長老道了聲謝,劉希等人便上了馬車,當即朝着朱雀門疾馳而去。
月色的清冷大道上,衆多高頭大馬沐月華而立,冰冷的甲冑上蒙着絲絲的寒霜。
顯然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爲首的靖王劉浮一身亮銀飛天甲,飛天甲上鑲着衆多數不清的珠石玉寶,令他瞧上去貴氣逼人。
遠處,車軸之聲越發清晰,正在擺弄着劍柄吞口處的白玉睚眥的劉浮裂開嘴角的笑了。
“王爺,他們來了。”
身旁騎馬的黑衣散發人輕聲道了一句。
“先生當真是料事如神,算準了木易會調動離他們最近的守城軍。”
劉浮揮了揮手,身後的兵卒當即齊齊上前,手中的長劍紛紛出鞘,頓時寒光閃耀。
如雪花落地。
見兵卒已經嚴陣以待,劉浮輕笑着與那黑衣人道,“還得有勞先生。”
“王爺放心。”
右手繼續玩弄着劍柄吐口的玉石,那玉睚眥越發白潤,月光之下,兇相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