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便是陽曲城的牢獄,一夜的風雪之後,這陰森的地方更爲讓人膽寒。
當然,作爲身經百戰之人,這前洲校尉殺人也是無數,本不該有所懼怕,但自從見得昨夜那場景,便失了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他此刻都覺得後背發涼。
昨夜偏將軍的親信將要犯押入牢房,卻再也沒出來,這讓他非常不解,遂帶了人往監牢走去,倘若真是有人搗鬼,他可不介意殺些人好生的消遣一番,省得這漫漫長夜接了這檔破差事太爲的無趣。
誰知他們人還沒走進去,便見一柄寒氣凌然的長劍飛了出來,繼而便是血肉橫飛,若不是他跑得快,這時候怕也已經屍骨冰涼了。
“將軍,是不是該動手了……”
身邊帥府前來的兵丁小聲唸叨了一句,這本是頭皮發麻的校尉唯有嚥了咽口水,將一排弩手佈置在牢獄門口兩側,稍後又是揮了揮手,讓身邊一矮個子的親信帶人進牢獄押人。
那矮個子的親信頓時臉色慘白,昨夜他可是和校尉一起從死人堆裏撿了條命,如今這牢獄在他眼裏已經成了地獄鬼府。
是那要人性命的地方。
但軍令如山,矮個子兵丁唯有硬着頭皮,帶着一隊人馬,一步三頓的朝着牢獄走去。
“吱呀!”
聲音清脆刺耳,牢獄那暗紅如人血的大門被人打了開,當即驚得所有前洲軍往後退了幾步。
“大驚小怪。”
那前來傳信的兵丁見得這情形不由暗自嗤鼻,雖然好奇劉希等人怎麼自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但是帥府有令,要將他們儘快押解到法場,遂也不管那些畏懼的兵卒,大步走向前,怒目橫飛的指着劉希他們道,“大膽逆賊,竟然敢越獄,張將軍快助我將他們拿下!”
這聲怒吼令劉希很是不快的皺了皺眉,而馬繡等人見他不出聲,便不作理會。
事情到了這地步,那校尉自然是不能再裝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揮了揮手,左右的弩手與弓箭手瞬間將劉希等人給包圍了住。
雖然陣仗上存在着壓倒性的優勢,但那校尉心裏卻懼怕的很。
劉希倒是沒琢磨這些人的心思,與身旁的衆人使了個眼色,繼而走到一輛囚車前。
見劉希這樣,那校尉雖然是極爲震驚,但卻是大喜的連連與手下兵丁吼道,“快,快,將囚車給打開!”
如此情形,馬繡等人亦是一一進了囚車,那帥府的兵丁跨上匹高頭大馬,帶人押着囚車趾高氣揚的離了去。
留下那校尉後背滿是虛汗。
或許是風雪欲來的關係,午時將近,整個天還是灰濛濛一片,擡頭望向天空,濃厚的烏雲讓劉希瞧不出一絲的光亮。
好像,他已經多日未曾瞧見暖陽光照了。
長長的城池走來,四下裏卻是安靜一片,只聽得囚車的轂轅在磚石街道上壓的清晰作響。
往昔繁華喧鬧的街道里,竟看不見半個人影。
這不免讓劉希覺得略微失望。
在劉希的預想中,即便沒有義憤填膺的百姓揭竿而起將他給攔到截下,至少也會有滿城百姓夾道與他送行。
好一個寒意涼人心的北風。
在劉希頗爲失落間,囚車又是過了幾條街道,戛然而止的停了下來。
前方,不寬的街道擠滿了黑壓壓的身影,隊伍的最前方是一些精壯的漢子,再往後,便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恍若灑落在地的豆子,密密麻麻,讓人數不清楚。
樸素的人,沒有太多的言語,淡薄的身軀擋住了前洲軍的去路,手中拿着的也是簡單的鋤頭叉子甚至是菜刀之類鐵器。
“大膽!”
押送劉希等人的前洲軍帥府兵丁眼中滿是兇狠之色,手中的皮鞭猛地在空甩出個鞭花。
聲響刺耳,穿透呼嘯寒風。
見百姓仍未有退去之意,那兵丁長鞭丟在了地上,“爾等若再不退去,便是與這逆賊同罪。”
說話間,他緩緩拔出了長劍,滿臉盡是猙獰。
“叛國者,殺無赦!”
前洲軍紛紛拔劍,似乎在一瞬間,寒冬又是冷了幾分。
百姓見此,雖說先前在心裏已經做了準備,但不免仍是有些驚怕,不少人朝着周圍人望去,想要從別人那裏再度找到勇氣。
“侯爺與我等恩情如山,大夥既然已經來了,就不怕他刀劍相向,大不了二十年後再是一條好漢!”
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來,頓時讓本出現散亂的百姓變得如先前一般的齊心協力,紛紛將手中鐵器指向前洲軍。
動作有些笨拙,眼中依舊有着膽顫。
但他們能待劉希如此,劉希心中早已經滿是感動。
而一邊,那領隊的兵丁仿若是看到了最爲好笑的事情,望着不肯離去的百姓眼中帶着說不盡的輕視,繼而與左右之人露出一絲嗜血的笑意。
“當真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殺!”
這殺字剛出口,那馬繡卻是急了,“玉生,是不是……”
只是在馬繡字還未說完,遠處一支箭矢劃破長空而來,速度之快,恍若驚鴻閃電一道,直直的插進那說話的兵丁的咽
喉裏。
噗通!
死體倒地,胯下的馬卻仍然速度不減的衝向了前方的百姓。
“玉生!”
這次,林逸也是着急了,朝着在囚車中絲毫沒有動靜的劉希喊道。
畢竟脫繮之馬衝向的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百姓。
可是劉希卻像是未聽見那般,仍安靜的立在囚車中,不過一雙手卻捏出了兵家的出劍訣。
並非劉希不心急,但眼下他着實不便出手,而且剛纔那箭矢乃是三寸幽鐵所成,唯有劉希親衛呼延青石等人配備的弩所用。
因此,劉希將心頭的焦躁給強行壓了下去,他相信呼延青石他們可以將此事給解決了。
若不然,再行下下策。
捏着劍訣的手掌心已不知不覺生出了細汗。
在馬即將衝撞到人羣之時,一道身影穿了出來,縱身之際,一拳打在了馬的背脊之上。
“砰!”
一聲沉悶的聲音之下,那黑馬跪倒在地,前腿鮮血直流,悲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