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朝那些幫派 >第十七章 生死一線
    雖然周繼紅不會內功,馬天覆也沒好意思當週繼紅的面散去酒力,就這麼踉踉蹌蹌出了門,反正幾步路就到家。他突然想到,自己這身武功,到蜀山幫以來用處最多的好像就是喝酒,無怪師傅以前說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

    剛出大門,但覺疾風撲面,一個灰影從馬天覆面前閃過,待扭頭看去已是五丈開外,看身形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哎哎哎,閣下請留步……”馬天覆快步跟了上去。這是酒力在作怪,正常人不會這麼做。

    那個灰衣人頭戴斗笠,手持扁擔,一身樵夫打扮,聞言即刻站住,既不答應,也不回頭。

    馬天覆見此人行爲古怪,心中暗生戒備,放慢了腳步,運功醒酒。

    “敢問是書場的王二哥嗎?”馬天覆編了個人名問道。

    “不是。”灰衣人好似渾身一鬆,又繼續前行。

    雖然灰衣人刻意壓低了嗓子,可馬天覆覺得聲音更加耳熟,突然想到自己隨口說出的“書場”,急忙道:“戴先生!你是戴先生!”

    “小兄弟,你認得我?”灰衣人回頭,聲音異常沙啞,笑道。

    他斗笠壓得很低,但是在轉身的時候馬天覆看到他的眼睛,先是驚愕,轉瞬間變得森然,依稀露出一股……殺氣?

    馬天覆按捺心中不安,飛快把近日來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邊向他走去邊道:“戴先生!我們把總老爺把你給好找啊!還記得嗎?就是那日出手打賞五兩銀子的那位老爺?”

    灰衣人轉身緩緩摘下斗笠道:“呵呵,我姓戴。你說的……”

    看清了灰衣人的臉,馬天覆驚叫道:“戴先生,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右半邊臉乃至整個額頭全部被火燒傷,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留下極其噁心的疤痕,右眼只剩一條小縫。

    然而仔細一瞅,不對,是假的!此人確係戴先生無疑,但卻喬裝易容!與此同時,馬天覆餘光瞥到戴先生胸腹微微起伏了幾下。戴先生武功極高,用“日行千里”之類輕功趕路自然不會亂了氣息,如此說……他在運功提氣?而此刻,馬天覆距其僅僅五步之遙!

    馬天覆背後沁出冷汗,雙目圓睜,看似盯着戴先生的臉,實則已鎖定對方全身,同時打了個哆嗦,丹田之氣瘋狂涌出充盈周身經脈,三成內力瞬間爆出!

    此人前不久纔來合肥,高家案發,此人失蹤,再次現身已是喬裝易容,再加上剛纔的反常表現和眼神中那股殺氣,馬天覆憑直覺認定此人要對自己出手!自己與對方無冤無仇,僅僅道破對方身份,對方緣何出手?馬天覆想到了四個字:殺人滅口!

    前日內傷尚未痊癒,爆氣三成必是雪上加霜,可馬天覆猶嫌不夠!對方雖然面目全非,但自己光憑身形便確認了此人身份,對方必定知道自己也會武功。此地是城中,對方不動手則已,要動手便是全力一擊以求必殺然後逃遁。之前叫住對方,對方停步時說不定已經準備出手,那此時?何況戴先生的武功馬天覆早已知道不在自己之下!

    二人四目相對片刻,戴先生動了!馬天覆渾身一抖,然後微不可查地長出了一口氣。

    戴先生把臉扭向一邊,後退一步,聲音嘶啞道:“小兄弟,抱歉,嚇到你了。”

    馬天覆不說話,喘了幾口氣,好似真被嚇到。

    “呵呵,那位老爺我當然記得。你當日與他一桌吧?你是他何人?他找我何事?”

    “呃……我是他內弟,他近日總唸叨想聽先生的武松傳。”

    “內弟?我怎麼依稀記得他稱你爲先生?”

    馬天覆心中一驚,卻不慌不忙道:“呵呵,我近日在教我那外甥習武,稱我先生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戴先生眼中精光一閃,嗓子也不那麼沙啞了:“外甥?他兩個兒子不是都在軍中嗎?”一邊問話,一邊很自然地走近兩步。

    馬天覆差點轉身就跑。這廝是怎麼知道老秦家的情況的?說得如此詳細,不可能是出言相詐。自稱是小舅子,是個人第一個想到的親戚不就是外甥!心中念頭急轉,神色如常道:“不是外甥,是外孫!孫子的孫,就是他喊我老舅爹那個外孫!”

    合肥方言“甥”與“孫”同音,而戴先生的山東口音二者則是有明顯區別的。馬天覆覺得自己這個回答絲毫沒有破綻,堪稱急智。其實戴先生是怎麼知道的也很好解釋。一次出手打賞五兩銀子的人,他事後極有可能隨口一問,而別人隨口一答。

    戴先生皺着眉頭想了下,問道:“那他是你的……”

    這還要再問一遍?馬天覆隨口答道:“哦,就是我的……”

    不對!此人極爲精明,這麼簡單的關係怎麼會問兩遍!他在問作爲小舅子怎麼稱呼姐夫的孫子!如此,馬天覆應當張口就答纔對!而馬天覆並沒有這個關係的親戚,平時也很少聽人提起,他不知道!不過轉念一想,我在合肥呆了半年多,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我編一個你知道是也不是?可惜遲了,馬天覆這一猶豫,已經等同表明自己在撒謊!這個謊看似無關緊要,但問題是在撒謊本身!

    “什麼?”戴先生談談接了兩個字。

    “甥——外——孫。”馬天覆一字一字道,把“甥”和“孫”用山東口音分得特別清楚。

    說出這掩飾得近乎天衣無縫的三個字,馬天覆感覺簡直如同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戴先生說“什麼”的時候,在馬天覆眼中猶如煉獄惡鬼,只覺此人要取自己性命根本非凡人所能抵擋,不要說爆出三成內力,就是十成馬天覆也沒信心擋下他一擊——雖然看上去戴先生已散去內力!

    馬天覆平靜地看着戴先生,戴先生也看着他。

    片刻後,戴先生笑了,聲音又恢復了沙啞:“哦——呵呵,真看不出,你這小小年紀,少年英雄啊!唉,你們老爺是我們這些江湖藝人的衣食父母,不瞞你說,前些天夜裏我住處失火,把我燒成這副模樣,嗓子也被薰啞了,吃飯家伙被毀啦!在萬馬閣駐場的場金還沒交足,沒法想,只能賣賣力氣還債。”

    戴先生頓了頓,深深看了馬天覆一眼:“年輕人,出門在外,還得多加小心。我還有事,先走了,代我問把總老爺好。我從西門出去。”

    馬天覆呆呆地目送戴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口中喃喃念道:“他知道了,他全知道。”

    從戴先生問第二句話開始開始,馬天覆對答如流可以說毫無破綻,可馬天覆最大的破綻就在於太在意戴先生的問題!是他找戴先生有事,而不是戴先生有事找他!特別是最後,當馬天覆認爲自己僥倖過關之時,也就是他最鬆懈之時,他居然本能的在等戴先生髮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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