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句老實話,我也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走,羅拉,我們去看看”
與此同時,這些美人魚也歡呼起來,她們也由衷地爲人魚島增添多了一條新生命而感到高興,撇除這孩子的母親是誰,但是始終來說,孩子是無辜的。
愛麗兒,也就是我的岳母坐在地上,賽利亞則是靠在了她的身前,她的懷裏,抱着一個嬰兒。
愛麗兒正在賽利亞的耳邊低聲說着什麼,應該是一些鼓勵和安慰的話,而賽利亞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剛生下來的孩子。
鍾繼龍汪汪地叫着,急不可耐地在賽利亞的身前來回打轉,爬來爬去。他看似也非常地想抱抱孩子,但更多的是想要徵求賽利亞的同意。
大雨傾盆,電閃雷鳴,卻都削減不了我們的興奮,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意。
我打量起這嬰兒。
她長得非常可愛,幾乎和人類的嬰兒沒什麼區別,除了從整體上看上去小了一半以外,但我知道這並不是發育不良。在此之前,人魚島上的男人們就說過這個事,美人魚嬰兒,是很小的,卻也長得很快,在一歲的時候,就和正常的嬰兒一樣大了。
唯一不同的是,這嬰兒有一雙特別可愛的小腳蹼,不過習慣了美人魚一族外形的我,也不會被嚇得大呼小叫就是了。
賽利亞動了動,其後她就將懷裏的嬰兒,遞了過去。
這可把鍾繼龍激動得又轉了兩個圈,他想伸出手接過他的孩子,但是,他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地,楞了一下,隨後就看了我一眼。
我正想點點頭,他卻將雙手撐在了地上,然後湊上去,伸出大舌頭舔了舔這嬰兒的小臉蛋,還用臉蹭着她的小身體,他的行爲,跟一隻狗沒什麼兩樣。
看見這一幕,我心中爲之一震,我好像更明白了鍾繼龍,他爲什麼會心甘情願地,在我面前做一隻狗。
他自知是個廢人,生無可戀之下他又很怕死,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更怕他的孩子出生後,會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所以他不敢抱,而是繼續做一隻狗,用一隻狗的方式,來表達他對孩子的愛。他奢望這種做法會讓我滿意,從而不會遷怒到他的孩子。
鍾繼龍他怕死嗎似乎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怕死,在西海岸,他自知再無活路,最後他抱着那個最愛他的女人跳崖。這種做法,我至此不能再說什麼,因爲我瞭解了。
他也對那個女人產生了感情。
或許他這種做法有些偏激,但那個女人也是心甘情願跟着他去死的,之前我懷疑是鍾繼龍殺了那個女人,我應該是想錯了。那個女人可能是讓賽利亞殺死的,也可能是墜崖掉下海那一瞬間,她就死了。畢竟我都沒信心,從那麼高的地方墜海,還是用一個不正確的姿勢,還能不死。
那麼他爲什麼現在會在我面前忍辱負重苟且偷生答案不言而喻,他是爲了自己的孩子。
就好像有些人曾經錯失過一段感情,在第二段感情來了,他會無比的珍惜一樣。鍾繼龍在當時抱着他的女人跳崖,那也是別無選擇,人,不都是犯錯以後,才知道徹然悔悟的嗎。
鍾繼龍磨蹭一陣以後,又舔幾下嬰兒的臉蛋,他的眼裏,居然露出了濃濃的慈愛,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狡猾多端的鐘繼龍,他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父親。
突然,賽利亞開口了:“聽說,你們所在的那個世界,有一種叫做狗的動物,是嗎”
我猛地一愣。
“我是罪人,你是狗,她是罪人和狗的孩子。”
這聲音很冷,冰冷得沒有任何感情。
我的心中,突如其來地,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接着,我看到了平生最無人性的一幕。
在好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賽利亞伸出了五隻手指,尖銳的指甲,就這麼刺入了嬰兒脆弱的小胸口裏
閃電再次炸開,我看到鍾繼龍那一雙睜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
這嬰兒胸前的五隻血窟窿,正咕嚕咕嚕地冒着血水。她只是因疼痛掙扎了幾下,很快就永遠地安靜了下來。
鍾繼龍懵了,我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這一切轉變得實在是太快。
本來是一樁喜事,卻變成了悲劇,前幾秒我都準備好饒了鍾繼龍了,讓他做好一個父親的角色
一條小生命,剛剛來到這個世上,就讓她的母親,無情地扼殺在懷裏。
正所謂虎毒不食兒,這賽利亞,竟然狠毒到了這種程度
雨勢,更大
“汪汪汪~嗚嗚~”
不知沉默了多久,鍾繼龍突然發出一道狗吠的哀鳴。
因爲賽利亞隨意地將孩子的屍體,就這麼拋在僵硬無比的岩石上。
或許鍾繼龍做狗做得太久,一時轉變不過來。他雙眼赤紅地看着再無生命跡象的小屍體,卻是忘了口吐人言。
“鍾繼龍......”我驚駭地向前走了兩步。
“汪~汪汪”
鍾繼龍陡然轉頭,齜牙咧嘴地朝我狂吠,他的雙眼很紅很紅,彷彿我再前走一步,他就會張口咬人他此時就像一隻受了傷的老狗,不容許任何人靠近。
“汪汪嗚~”
他雙膝跪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抱起孩子的屍體,可是他的手腕的筋,都讓我給挑斷了,抓筷子都沒有力氣,哪裏又能抱得住這幼小的屍體,就讓他雙手給撥弄來撥弄去,卻硬是抱不起來。
他顯得很痛苦,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團,哪怕是我挑斷他的手腳那時,他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痛不欲生的神情。
“嗚嗚,嗚嗚......”
鍾繼龍只有重新低下腦袋,哀叫着,用鼻子輕輕地拱着他的骨肉。
他哀鳴着爬來爬去。
驟然的大喜大落,白頭人送黑頭人,兇手還是他的女人,他已完全忘卻了,自己還是個人類的身份。
這時,雨很大,他就這麼圍着他孩子的屍體,轉了幾分鐘,他不斷地從喉嚨裏發出哀鳴,那還是屬於一隻狗的嗚咽,他真的已經不把自己當作是一個人了,要不他就是瘋了。
最後鍾繼龍停止了動作,他緩緩擡起了頭,沒有看一眼賽利亞,而是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