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來說,賈科並不喜歡抽菸,但是這具身體很喜歡。尼古丁幾乎能讓這具身體醉死在過癮裏。趙信的櫥櫃裏有一整排的古巴雪茄,還有一整排的高檔雪茄剪。

    賈科正在努力讓自己戒菸,但是考慮到保持趙信的形象,他又不能完全戒除,這讓他時刻處於一種空虛的狀態。當賈科回到別墅時,聽到優雅而低沉的大提琴聲如同一匹長長的綢緞,一直流淌下來。他在一如既往地在滿別墅“老大”的叫聲中走向二樓,他越過趙天的書房,試圖不驚動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趙天的聲音卻從半合的門裏傳了出來:“進來。”

    賈科翻了個白眼,想要去摸胸前的雪茄,但是摸了個空——他只給自己限定了半天一支的量。

    賈科走進書房,順手帶上了門。

    男人靠坐在寬大的格子窗櫺前的一張高腳凳上,正在拉那臺價值三百萬的大提琴。他沒有回頭,長長的琴弓從這一頭劃到那一頭,發出低沉而醇厚的聲響。

    “歡樂頌。”賈科挑起了一邊眉毛,帶着一種古怪而諷刺的目光看着他。男人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目光透過無框眼鏡投射到賈科面孔上。“傑夫和韋田沒有滿足你嗎?臉上寫滿了慾求不滿。”

    賈科是慾求不滿,不過是對煙的慾求不滿。他笑了笑,說道:“我的心臟可不允許我像從前那樣劇烈運動了。”

    趙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停下了移動的琴弓,說道:“今天小傢伙給我打來了電話。”

    賈科知道“小傢伙”是誰,是指孫毅。趙天在別人面前,還會把趙信叫“小東西”。但事實上,趙天看上去遠遠沒有到五十歲。

    “哦?他說了什麼?”賈科走到男人的桌子前面,終於忍不住將他放在桌上已經熄滅的雪茄拿了起來,自行再次點燃。他吸了一口醇厚的香氣,非常享受地吐出之後,說道:“醫院的安全問題需要加強?”

    “他認爲是我將你帶出來了,”趙天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壓根兒看不出任何表情,“吵着要我把你還給他。”

    “真好笑,”賈科說,“我怎麼不知道我是他的東西——你說什麼了?”

    “我告訴他,”趙天將琴弓靠在一旁的架子上,將賈科手指之間的雪茄抽出來,自己嚐了一口,菸灰一直維持着原本的形狀,足有半寸長,“離家太久的孩子,只是有點兒想爸爸了。”

    趙天輕飄飄的一句話,把賈科從孫毅的追捕下解救了出來。賈科有點兒好奇,不知道一向作壁上觀的趙天這一次爲什麼選擇幫他。如果趙天還是像以前一樣高高掛起,就算他回到了這個宅子,孫毅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上來,將他帶走。現在的孫毅正在風頭上,表面上實力和勢力幾乎和趙天差不多強大了。

    “哈,”賈科明白了趙天的意思,“我會把他拖下來的,就像當初你讓他把我拖下來一樣。”

    看過陰陽簿的賈科知道,孫毅在後面雖然吞併了朱雀的大部分地盤,卻始終沒能撼動青龍除了南區以外的地方。趙天這個彷彿什麼都不幹的黑幫頭子,事實上底子比孫毅想象得要雄厚得多。但是猜測孫毅和趙天關係的賈科,卻隱約覺得那不是因爲孫毅無法撼動趙天,而是因爲趙天就是他的靠山。

    聽到賈科反諷的話,趙天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夾着雪茄,目光落到賈科的手上。“你對曾經和你親密接觸的東西倒是毫不手軟。”

    “這是兩碼事,”賈科歪着頭微笑起來,“懂事的孩子都知道。”

    賈科離開房間之後,讓666給他畫出了一個波蘭港的地圖。他將波蘭港整個給劃分成三大塊,維港只是其中一塊裏的四分之三。賈科根本就不滿足於一個小小的維港,他思考着首先要進攻的,是波蘭港。666提醒他說:【這是趙天的地盤,趙天還在監視你。】

    “這是當然的,”賈科說。他用筆抵着自己的下巴,“他喜歡有野心的繼承人。趙信就是因爲沒有野心才被放棄的。如果我還繼續裝乖兒子,他會把我打包送給孫毅,說不定是脫|光了用綢帶綁住下半|身的那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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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當初的趙信就輸在這裏。他儘管行事乖張,做什麼都非常有一個首領的樣子,但是他最大的缺陷就在於沒有野心。他的頭上就是趙天,在幹到了二把手的位子之後,他沒有再往上爬了。縱然他對於趙天有一絲恨意,但是他的內心卻對這個“父親”有一種崇拜和敬仰。他在等着趙天“退休”將青龍交給他,但是趙天要的卻是他的爭奪。

    而相反的,孫毅的表現就很對趙天的胃口,他贏得了趙信的真心,同時奪取了對方的力量,成功將趙信踩了下去,並且主動奪取了青龍的一部分權利和白虎的一部分地盤。按照陰陽簿最後的走向,孫毅成爲了其他三區的頭兒,趙天一直沒有阻攔,等他光榮退休之後,孫毅就會成爲四區的頭兒。趙天恐怕一直在計劃着造就這樣一個繼任者——這樣一個,最大的贏家。

    賈科既不想完全按趙天的想法走,也不想讓自己再成爲趙信一遍,他決定第一個解決的幫派,就是青龍。

    “給我朱雀的地圖。”賈科說。666有些不解。【不是要解決青龍嗎?】

    “雞蛋要放在兩個籃子裏嘛。”賈科笑着說。

    【會不會太冒險啦?】

    “人生就要充滿冒險。”賈科一本正經地說。

    -

    不到半天時間,回到維港的趙信把北區佔山爲王的朱陽給捏爆了蛋、打斷了一條腿的事就傳了出去,朱陽被自己人在內部就地解決,北區的負責人變成了解決自己上司的二把手胡天宇。

    胡天宇是個悶葫蘆。在當時朱陽開始自立門戶的時候,他一言不發,也不表態,抓緊北區的大量資源不放手,只能讓朱陽半是倒貼的討好着他把他提成了二把手,等到賈科一回來,他就立刻倒戈回了賈科這一頭。賈科用人用在刀鋒上,不在乎他會不會繼續倒戈,因爲他看準了這個人只跟着更強大的人。只要趙信永遠是這一片最強大的人,他就會一直忠心耿耿下去。

    北區收拾得異常順利,因爲賈科還沒有離開多久,而且很大程度上已經被朱陽和胡天宇統一,但是東區和西區就混亂得多了。賈科在別墅裏待了兩天,命曾經跟過自己的龐飛龍和白遠去收拾東區和西區。

    白遠在趙信成爲植物人被認定腦死亡的期間,受到了趙天大幅的提拔,和其他十幾個幹部一起被提升,分擔趙信曾經的職務。在原本的陰陽簿中,孫毅徹底掌握白虎之後,白遠就帶着青龍的維港投向了孫毅,而在那之前他一直在祕密替孫毅運輸青龍的槍|支到白虎。如果趙信的死要歸咎於幾個人,他難辭其咎。白遠一直認爲自己有能力做成繼趙信之後的二把手,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腦死亡的植物人竟然醒過來還回來了。回來的趙信手段更加狠了,他重新接管了原先的部分職位,傑夫和韋田都將他們的職務和地位拱手相讓,這讓白遠不甘心極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白遠還躺在一個女人的肚皮上。他怒不可遏,差點掐死懷裏的女人。短信上趙信用一如既往的上位者的語氣說:把東區給我拿過來。

    白遠覺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他緊緊捏着拳頭,把手機砸了出去,怒吼道:“張珂!張珂!”

    一個青年立刻衝了進來,腳下一步就踩到了地上的手機。他連忙將手機撿起來,纔看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了狂喜:“白、白哥,老大回來了?!”

    白遠看到張珂這態度,更加憤怒了,他唾沫四濺地怒吼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他媽給老子惡作劇,你去給我查出來!”

    張珂立刻跳起來,抱着手機就跑了。他站在大廳裏用白遠的手機迅速給那個號碼回播了一個電話,接着就聽到對面傳過來一聲懶洋洋的“喂”。張珂高興得幾乎要跳到天花板上,他激動地大喊:“老大!老大是我張珂!老大你回來啦?!”

    賈科在那頭愣了一會兒,在666的提示下意識到了這是什麼人。趙信作爲一個老大,下面崇拜跟隨他的人很多,張珂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激情和活力讓他總是衝鋒在辦事的第一線,但也因爲太沖動而經常惹麻煩。趙信不怎麼喜歡他,但是賈科卻很喜歡。他笑了笑,懶洋洋地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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