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塔崑崙乃明輪法師寶物,諸位任選一道金蓮盤坐於上。”住持佛修開口便吩咐衆人上金蓮。那些金蓮在下方佛修看來,統統浮於半空,無階梯也無攀繩。

    善靜瞪着眼睛說:“毫無依憑,如何能上去?”

    當下諸僧衆之間有人向上猛地跳躍,憑一己之力攀上了蓮臺。正當其他人也打算上去時,最先碰到了蓮臺的人羣突然大叫一聲墜落下去!緊接着一心想要拔得頭籌跳得最高的和尚接二連三掉了下來!

    緣空和善靜睜大眼睛看着一個個往下墜落的人,心高的那些起初跳得越高,墜落下來就越慘。善靜趕緊找到一個最爲低矮的金蓮努力試着往上跳,然而剛一碰到那金蓮的邊緣,便彷彿灼傷了手一般大叫一聲鬆手掉了下來。

    “看來我是要折在這裏了,”善靜心有慼慼地說,“緣空你有辦法麼?”

    賈科心道:緣空不比你聰明多少,他要是有辦法,一定是我有辦法。

    果然,緣空低聲說:“珠珠,這可怎麼辦!”

    賈科哼笑了一聲,懶洋洋地說:“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啊?”

    緣空楞了一下:“你是我的佛珠。”

    “我是你的佛珠又不是你爸,憑什麼告訴你,你又不給我好處。”

    緣空呆楞了一下,說:“師父說給予不求報償……”

    “佛亦講究因果報償,”賈科說,“你問我要東西,卻不給我報償,怎麼斷因果?”

    緣空愣了好一會兒,糾結着說:“你……你要什麼好處。”

    賈科想了想,說道:“首先,我可不是你的佛珠,我這麼有靈性的菩提珠,世間再找不出第二串了。我教了你那麼多東西,你要把我當前輩看。”

    緣空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珠珠是教了他不少東西,年歲也比他大,於是緣空點了點頭。

    “第二,”賈科說,“不準再叫我珠珠。”

    “那叫你什麼?”緣空皺起了小臉。

    “叫我……叫我……叫我前輩。”賈科也沒想好該用什麼名字,於是不耐煩地說。

    善靜見緣空一直自言自語,於是問道:“緣空,你在說什麼呢?”

    緣空看向他道:“珠珠前輩讓我仔細看看這金蓮。”

    賈科:“……”

    “珠珠前輩是誰?”善靜問。

    緣空托起手裏的佛珠道:“是我——脖子上——的這串佛珠。”

    善靜睜大眼睛盯了賈科好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賈科被他看煩了,於是說:“看什麼看,小光頭。”

    善靜嚇了一跳,猛地跳起來,指着賈科說:“這、這佛珠會說話?!”

    賈科和緣空都楞了一下,賈科心裏一跳,又問道:“你能聽見我?”

    善靜見了鬼似的看着賈科道:“緣、緣……空,你聽見他說話了嗎?”

    緣空說:“珠珠前輩一直會說話。”

    賈科心裏此刻卻是日了狗了的。善靜能聽到他說話,也就是說除了緣空也有別人能聽到他說話。下山之前他確定自己的聲音從來沒被其他的和尚聽到過,下山之後他吞噬了不少妖精陰魄,難道實力已經有了精進?凡人聽不見他情有可原,可是……和他們一路行來的除了凡人還有那個思惑法師!

    賈科見了鬼一般,一時之間不敢開口。

    緣空卻彷彿有幾分欣慰愉悅。他說:“珠珠前輩先前說這蓮花是用來考校我們的心境的,需要仔細看才能看出端倪。”

    緣空說着看向了面前的蓮花。賈科知道緣空這小笨蛋理解東西起來有時候很困難,但也正因如此,心境純粹如一張白紙,長大了恐怕也難產生心魔。

    果然,緣空看了半個時辰之後,彷彿看出了什麼,雙眼一下子瞪大了。他看到金色的蓮座下出現了幾行小字,於是驚訝地小聲叫了一聲。

    賈科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它說:‘無知小兒,也妄圖登我寶塔,不自量力。’”緣空認真地說,“可師父說世間無有萬般艱難,若是艱難,必是通往心之所向之地。我佛修所求盡皆不過脫於輪迴天地,身證各果……若登塔是件困難的事,那必然是我途之必經,我無論如何也是要登的。”

    緣空說完,上方那行字就消隱了,接着一道隱隱約約的金鍊垂落下來,緣空一伸手就抓住了。一旁的善靜驚愕地瞪大眼睛看着緣空竟然彷彿抓住了什麼無形之物一般往上爬,連忙往四周看了看,只見有不少人也在彷彿依憑什麼往上爬去,還有人在蓮下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善靜連忙找到另一朵金蓮,使勁瞪着那蓮花,心道他那未受佛祖點化的師父是不是忘記給自己的眼睛開了光,怎麼讓他什麼都看不見。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金蓮底座上顯出了幾行字:“天賦貧弱,四體不勤,修佛一途,無期無望。”

    善靜楞了一下,臉色變化些許,說道:“這難不成是評判弟子資質?我的資質不如緣空,但是……”

    “人貴有自知之明,修行不足,亦因墮、欲、貪牽魂縈夢,無有佛心,亦缺誠意,從何而來,由何而去。崑崙塔不留廢人,不留不禮佛之人,不留六根不清淨之人!”

    善靜臉色發白,彷彿被什麼擊中,一屁股坐倒在地,但見周圍名門子弟一個個都上去了,彷彿都捏住了那條通途,自己的上方卻只有一個金燦燦的大字:“滾!”

    緣空已經到了蓮座上方,他向下看去,卻見到善靜面無血色,滿臉難堪,神思恍惚。賈科說:“那小傢伙自卑心重,可能上不來了。”

    緣空急了,連忙對善靜叫喊,善靜彷彿感覺到什麼,看了他一眼,卻聽不見緣空的任何話。他們一個天一個地,竟然連對話都不成了。

    善靜想到這裏,登時跳了起來,大聲道:“佛眼中衆生平等,此塔之內妖道橫行,怎麼不留不禮佛之人了?我生來不是大門派的弟子,難不成連說話都不能和人說了?你這塔真不是好塔,硬生生將人分了三六九等!”

    善靜話音剛落,一道金鍊竟然漸漸從蓮座上垂落下來,看得善靜的眼珠越瞪越大。他一抓住那金蓮,緣空的話就聽得見了。緣空高興地說:“珠珠前輩,你看他還是上來了!”

    只聽那串佛珠說:“那你就別管了,別以爲你登上蓮座就大功告成。”

    緣空剛想問爲什麼,就看到自己座下金蓮震動起來,頭頂上的金蓮底座又顯示出了兩行字:“心甘情願位居人下?不實現你師父的願望了?”

    緣空楞了一下,眼神忽然有些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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