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仙紀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夢醒
    他頭上烏黑的犄角動了一動,原先被蕭子煥安置在側的容雪尋轉眼間便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露出尖長的獠牙,他慢慢靠近容雪尋的脖子:“蕭子煥,我有筆好買賣照顧你。只要你再刺那丫頭一劍,將她推下懸崖,我就放了手中的人,退兵三千里。你覺得如何?”

    蕭子煥冰冷的目光驟然射在那魔族的臉上,繼而轉至他手中的容雪尋。

    “子煥,救我。”容雪尋花容失色,顫抖着身子,整個人如同開在崖邊的一朵幽谷香蘭,我見猶憐。

    也許是容雪尋柔弱的樣子讓他下定了決心,蕭子煥終於將目光轉到了慕夕辭的面上。

    他手中的穿雲劍垂在地上,隨着他的前進,劍尖在地上拖出一條蜿蜒的印記。

    沒有人注意到他看見慕夕辭脖頸傷痕時驟然縮小的瞳孔,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他一步步堅定地走向了慕夕辭。

    “蕭子煥!”皇甫卓忍不住喊了一聲。

    他乾脆持劍躍起,向蕭子煥攻了過去。可他十年前修爲便不如蕭子煥,如今更是不濟,不消多久就被蕭子煥拍倒在地,眼睜睜看着那穿雲劍,一下子貫穿了雲萱的胸膛。

    崖邊有風自深谷吹來,捲起地上的塵埃和落葉,也捲起了慕夕辭對世間最後的留戀。

    恍惚之間,她彷彿看見自己這不長不短的一生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流過。不管定格到哪一副畫面,裏面都有一個身長玉立的男子。

    她曾經用最炙熱的感情去愛他,曾經幻想着能夠一直陪伴他,甚至與他並肩而立。

    這個她朝思暮想的人,這個她想忘卻忘不掉的人,這個她想要陪在身邊守住的光,如今手起劍落,一下子便斬斷了自己所有的幻想和奢望。

    蕭子煥猛地拔出穿雲劍,也許是用力太猛,手一抖。任由它‘咣噹’一聲掉落在地。

    慕夕辭依然被蕭子煥一步一步拖到崖邊,耳畔是懸崖下呼嘯的狂風,內心卻是一派安和寧靜。

    真好,她如今什麼也不欠了。到地下與父母和弟弟相見。總比繼續孤苦的活在這世上要好上許多。

    她釋然的笑了笑,用手推了推蕭子煥,她在催促對方快點動手,讓她落個乾淨。

    蕭子煥此時卻緊緊抱住慕夕辭的身子,感受到了對方的推搡。遲遲沒有鬆開。那毫不留戀的笑容着實刺痛了他的雙目。

    “怎麼,捨不得了?”尖銳的聲音刺的蕭子煥的身子止不住抖了一下。

    慕夕辭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她感覺到身體裏有什麼東西在漸漸流逝。

    她更用力的推着蕭子煥,向對方的肩膀下三寸點去,緊跟着一掌推開了對方。

    蕭子煥一招不妨,被慕夕辭推開,只來得及撈起一塊青色玉佩,就見下落的少女緊閉着雙目如同一個風箏,盪悠悠地飄了出去。

    那身影漸漸遠去,離開了他的視線。從此也離開了他的生命。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心臟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跳動。

    那,是雲萱啊。

    是他的雲萱啊……

    ——

    慕夕辭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茫茫大霧之中。

    揉了揉還有些脹疼的腦袋,她看見不遠處的地上掉落了一枚青色玉佩,看起來有些眼熟。

    “你如今經歷過雲萱的一生,若你是她,你會如何選擇?”

    一道縹緲的女聲不遠不近,環繞在慕夕辭的耳邊。她凝神回想夢中的情形,突然覺得那些情景放佛還在眼前。又好像已經有些模糊褪色。

    “選擇什麼?是選擇手刃蕭子煥爲弟弟報仇,還是選擇乾脆就不同蕭子煥回滄山派?”

    “你……”聲音裏傳來了憤怒和不解。彷彿這答案讓它很不滿意。

    薄霧在慕夕辭的眼瞼中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水清明。

    她在這夢中,以雲萱的身份感受着她所感受的一切。瞭解着對方的所思所想,甚至是那從懵懂炙熱到哀滅寂靜的感情,她都感同身受。

    縱使是這樣,她依然不是雲萱。

    “我不是雲萱,無法替她做出選擇。而她這一生已然走完,也不能再做出選擇。蕭子煥、容雪尋、皇甫卓亦或是那魔族。都不過是回憶中的過去。塵歸塵,土歸土,再深的仇恨待這些人都消失後,也能平息了吧。”

    良久沒有聲音傳來,再開口語氣裏竟帶了些小心翼翼:“那你……覺得蕭子煥愛過雲萱嗎?”

    愛過嗎?應當是愛的吧。

    雖然在夢中,她身處雲萱的角色只覺得師兄冷心冷情。可當她跳出來後,再回顧夢中的細節。

    一些不曾被注意的蛛絲馬跡,都紛紛在表明着蕭子煥的身不由己。

    甚至懸崖邊的那一幕,她相信只要雲萱自己不傻,蕭子煥那一劍不算什麼,也不會真將她推入深淵。

    只能感嘆雲萱情到深處,陷入局中看不透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看不透嗎,雲萱。”慕夕辭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你自己早就有答案了不是麼。”

    “我……”

    清悅的女聲再次響起時,已多少帶了些滄桑:“三千年了。我這一縷神識被蕭子煥從懸崖下搶回後,便被封印在這玉佩中。伴隨他過完了他的一生。”

    “他通過容雪尋成功覆滅了魔族大軍,親手殺死了滅你滿族的仇人。你對這結局還不滿意麼。”慕夕辭平淡的看向遠處,眼底劃過一抹淡淡的感傷。

    “你……你並沒看到落崖後的事情,是如何知道這些的?”雲萱抽了口氣,聲音裏滿是驚訝。

    “前面是推測,後面是猜的。若蕭子煥果真心裏有你,自然會去幫你報仇。”

    “我不如你……當初我要有你這般明白,也不會落得這樣的結局。水霧派早就同魔族勾連,蕭師兄奉師命下山歷練,便是去查探水霧派的情況。容雪尋主動提出幫蕭師兄對付魔族,代價卻是希望能夠伴在他的身側。而蕭師兄也兌現了他的承諾,將那魔族斬於劍下。”

    雲萱的話裏一直帶着股淡淡的憂傷。她總覺得心中有怨放不下曾經,可這一口一個的蕭師兄,不就是答案麼。

    “最後蕭子煥將你的衣冠冢葬在了三清山後山……不對,天璣山的腳下?”慕夕辭陪着這縷神識感慨了半天,終於能將這話問出口了:“你陪他到最後,可他似乎並未葬在左右?”

    “蕭師兄在殺那魔族時受了重傷,未再能進一步結嬰。他說他沒有資格同我葬在一處,丟下破雲,便離去了。”

    怪不得這一處的禁制能讓她還算輕鬆的破去。製造石室的蕭子煥沒到元嬰期,又經歷了三年前的靈氣消退,也算她走運。

    慕夕辭這麼想着,緩緩開口詢問:“你既得了答案,能否將我放出去了?”

    “我……”雲萱的聲音仍有些輕顫:“你能否再幫我一個忙?”

    “你說說看。”

    “將你的身體借給我,我想去尋找師兄的轉世。”雲萱的聲音並不大,甚至很溫柔,可聽在慕夕辭的耳中卻如同陰森的催命之語。

    她心中警鈴大作,儘量放緩自己的語氣:“你的神識存了三千多年,相必也離消散不遠了。你若是有遺憾,我出去後儘量幫你達成。若是僥倖遇到他的轉世,也定會代你道聲謝。”

    “可我與他的緣分未盡,你能替我同他的轉世再續前緣嗎。”

    雲萱的話,讓慕夕辭不得不沉默了。別的請求她興許能應下,可這一點她卻做不到。她的人生可以揹負仇恨、可以揹負責任、卻不能揹負他人的感情。

    她背不起,也還不起。

    “看來你是做不到了?”雲萱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尖銳。

    周圍的大霧隨着音調高揚,嚮慕夕辭又靠攏了數尺。而被包圍在中間如同困獸一般的慕夕辭,卻是安靜的站在原地。

    她倒是想有所動作,可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她既不能召喚出靈獸,也不能祭出靈符,連風雷術都不能施展。

    這種毫無依仗的感覺,令她很是不安。她感覺遺漏了什麼,但又想不出癥結所在。

    大霧已經逐漸開始籠罩在她的周身,那些霧明明沒有實體,卻禁錮住她的行動。放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慢慢將她抓在其中,任由他搓圓捏扁。

    可石室中若有這樣的地方,她怎會毫無所覺?居然任何東西都不能使用,連靈氣也不行。

    霧氣已升到慕夕辭的脖頸處,直讓她覺得脖子以下已經不屬於她了。寒氣自腳底直衝而上,冷的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不是雲萱,不過是她的一縷神識罷了。即使我將身體讓給你,你也無法和蕭子煥的轉世再續前緣。一縷神識有什麼前塵往事可言?”

    這一番話激的雲萱尖叫出聲:“你胡說。只要我得到你的身體,我便是雲萱,你也是雲萱!”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慕夕辭笑了笑,凝聚出一股神識向之前玉佩所在的方向而去。

    濃霧像是感應到了危險,洶涌的向那道神識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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