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古井不波的秦老爺子聽完這一切，捏着照片靜坐不語，極爲罕見的失神了良久。
“如照。”秦老爺子輕聲唸叨起來，看向國字臉。
“秦淮他一定很不情願吧？”
“是。”國字臉猶豫片刻，又道：“秦淮自始至終都不相信這是首長的命令，並且將要剃度時秦淮還大叫‘爺爺救我’。”
聽聞此言，秦老爺子臉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暈紅，微微咳嗽了兩聲。
“咳咳！我這個爺爺當得不稱職啊！”
國字臉沉默以對。
順了順氣，秦老爺子又道：“你看那真覺如何？”
國字臉想了想，道：“就我所觀，確有一番氣度，看起來地位也十分尊崇。”
秦老爺子聞言面色稍稍緩和一些，國字臉一向是有一說一，他能說出這番話說明這真覺確實有點能耐，加之真覺竟能叫動上頭的人。秦淮此去，說不定真是他的一番造化。
“老劉，你去打電話讓蕭蕭來我這一趟。”
“是。”侍立於客廳一角的傭人領命而去。
蕭蕭正是秦淮母親的名字，也是他的三女兒。
蕭蕭這名字聽起來十分小女生，實際上秦老爺子給自家孩子取名都出自詩仙李白古風系列詩，秦蕭蕭排老三，語出《古風其三》中“蕭蕭長門宮，昔是今已非。”一句。
吩咐下去之後，秦老爺子又盯着手上的照片看了許久，隨後將其背面向上放在茶几上，國字臉見狀悄無聲息地走開，接下來是父女兩人的對話時間。
秦蕭蕭沒住在秦家莊園，但居所並不遠，不多時就到了。
“爸，您找我？”秦蕭蕭年近四旬，保養得卻很好，依舊貌美如花。一身精明幹練的白色OL套裙，一看就是職場女強人。
看着面前正當華年的女兒，秦老爺子神情微有些恍惚。他妻子死得早，加上自己當時常年有任務在身，無暇顧及子女，基本都是放養這些年也真是苦了他們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四個兒女照樣成才，在各自領域上皆有成就，說來自己就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現在更是發生了這種事......
“蕭蕭，過來坐。”
“好。”秦蕭蕭上前坐到沙發一側。
“爸，劉叔說您找我有事？”
“對。”秦昭明緩緩道：“今天上頭的人打電話給我，當今禪宗第一人真覺意欲收秦淮爲徒，問我意見如何，上頭的意思是希望我答應下來。”
“什麼？！”秦蕭蕭一驚，又立刻冷靜下來，堅定道：“不行，這絕對不行，我就這一個兒子，我絕對不可能讓他出家。”
“我已經答應了。”秦老爺子回過頭，目視前方平靜道。
“這事千萬不能答應...”秦蕭蕭還沒反應過來，正措辭準備說服父親拒絕此事。
“我已經答應了。”秦老爺子這次稍稍加重語氣。
“小淮他...”話語聲戛然而止，秦蕭蕭杏眼圓睜，滿臉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親。
“這事對國家有利，那真覺也是必將載入史冊的大德高僧，這是小淮的一番機緣。”見女兒這般模樣，秦老爺子微微嘆了口氣，如此說道。
“爸！”秦蕭蕭失聲道，“秦淮可是我唯一的兒子啊，他也是您的孫子，您怎麼能這樣把他推進火坑！”
“什麼火坑。”秦昭明雙目微睜，“這是爲國家，爲人民做貢獻。只要國家
有需要，就算要我出家我也絕無二話，秦淮是我的孫子，是秦家人，他就要有這個覺悟！”
“是你給他改姓秦，是你把他帶到我面前叫我爺爺而不是外公，他現在就是秦家人！”秦老爺子語調高了數分，語氣嚴厲，緊盯着自己的女兒。
“我！”秦蕭蕭爲之一滯，這叫她確實無話可說。這的確是她的選擇，可當時的情況是兩個姐姐都將自己的兒子改姓秦，抱着不甘人後的想法她也照做了，她想的是兒子改姓秦之後就算不能繼承秦家偌大的家產，至少秦老爺子也會看在兒子姓秦的份上分出一筆給他，誰又會想到發生現在這種事情！
現在再說這些也無濟於事，秦蕭蕭迅速冷靜下來，寒聲道：“爸，這件事我決不答應，秦淮是我的兒子，我不點頭，誰也別想把他搶走！”
和自己一樣，秦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興許是遺傳的原因，他這四個子女骨子裏都有一股不服輸的味道，只要是自己認定的，哪怕是整個天壓下來也會跪着前行。、
這件一直很讓他欣慰的事此刻卻讓他格外頭疼，而這也是他直接將秦淮送走，在之後才告訴秦蕭蕭的原因。
“你自己看吧。”秦老爺子擡手指向茶几上的照片。
“這是什麼？”秦蕭蕭心中涌起一股不祥感，一把抓起照片。
“這是...小淮！”看着照片上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秦蕭蕭泛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暈眩感，照片上是一張頭皮光溜溜的，面無表情卻又滿臉眼淚鼻涕混雜的面孔，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懼與哀傷，甚至還有幾分無處可逃的絕望。
這分明是自己的兒子秦淮！
母子連心，看着照片上兒子眼中無限的負面情緒，秦蕭蕭痛苦地閉上眼睛，閉上眼之後兒子的面孔卻更加清晰，一想到兒子當時的絕望心情，她的心都要碎了。
“蕭蕭。”秦昭明眼中略帶幾分歉意，不管再怎麼說，他沒有經過一位母親的允許就強制將她的兒子剃度出家，這勢必會深深傷害到母子二人，即便一個是他女兒，一個是他外孫，亦是如此。
“我會把大秦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轉給秦淮，這也算是我的一點補償吧。”
大秦集團規模極其龐大，資產上千億，百分之十實在是一筆不小的數額。放在以前秦蕭蕭定會欣喜若狂，但此刻只會讓她心底生出無窮的怒火。
“你以爲這樣就有用嗎！”秦蕭蕭紅着眼睛，手中的照片已被她攥成一個紙團。
“小淮被你弄去當和尚了，是出家人了！你知道什麼叫出家人嗎！”
“出家出家！小淮現在沒有家了！斷六根！斬紅塵！他要這錢有什麼用！”秦蕭蕭情緒愈發激動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淌下，到最後甚至失態咆哮道。
“我...”秦老爺子低聲開口道。
“天底下沒有你這樣的爺爺！也沒有你這樣的父親！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踏進這秦家大門一步！”
扔下一番擲地有聲的話，秦蕭蕭把手裏的照片撕得粉碎，頭也不回地走出客廳。
“蕭蕭...”秦老爺子下意識地擡手挽留，卻只看見女兒憤然離去的背影。
“唉！”秦老嘆了口氣，無力地垂下手。
“首長？”國字臉悄無聲息的出現。
秦老爺子面色漸漸恢復平靜，低聲道：“你派人去光孝寺盯着，不要讓蕭蕭去鬧事。”
“是。”
國字臉離去後，秦老從懷裏掏出一塊古舊的黃銅懷錶，“錚”地一聲打開，裏面是一張泛黃的軍裝女子像。
“萍紅，你說，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