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夭然怔怔的看着,全身發寒,看着救護車來又把人帶走,肖露被擡上擔架的時候已經疼暈了過去,救護車呼嘯着走了,地上一灘紫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林夭然呼吸急促起來,瞳孔劇烈收縮,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血跡和那個女孩子歇斯底里的慘叫,耳邊是宮朔魔鬼般的低吟。
打雪仗的學生們都停了手,初雪的歡樂氣氛因爲這件事變的凝重起來,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回家,唯餘林夭然孤零零的站在雪地裏……
許楓看着救護車開進去,停下來,再開走,直到車子開走好久,林夭然都還沒有出現,許楓隱隱有些不安,拿出手機給林夭然打電話,打了三個,都是無人接聽。
許楓慌了。
他也顧不得和林夭然說好的在這個偏僻的路口等的約定,直接開車到學校。
遠遠的看到一灘血跡,許楓只覺非常刺眼,幾乎是跑下車的。
旁的人不知道,但是熟悉許楓的人卻非常清楚,許楓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主,事後他回想起來的時候,也覺得不可思議,更無從解釋當時的心情。
直到看到林夭然,許楓懸着的一顆心纔算落地。
但是……
林夭然就這麼站着,雙眼空洞沒有焦點的看着前方,臉色雪白。
“林小姐?”許楓試探着喊了一聲。
林夭然反應了半天才回神,怯怯的看着許楓。
許楓這個人從來都是表面溫文爾雅,內裏……鐵石心腸,卻在此時胸口狠狠一窒。
“沒事吧?”許楓輕聲問。
林夭然木木然搖頭,只是那表情怎麼看怎麼不像沒事。
許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護着她上車。
車裏暖風一吹,林夭然神智才清明瞭些,只是情緒依然不高,蔫蔫的蜷在座椅上。
“發生什麼事了?”許楓不問是不可能的,林夭然上學以及在司家大宅的一切都是他來打點,他必須得負這個責。
林夭然只是搖頭,也不說話。
實在是,她不知道說什麼。那一幕,又喚醒了林夭然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她對宮朔的恐懼。
四面八方每一處都有可能射出一支淬毒的利劍,見血封喉。
許楓看林夭然確實不想說,也就不問了,只是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溫煦的淺笑不見了,眼底是深不可見的凝重。
回到司家大宅,林夭然似乎有些畏冷,半張臉都縮到了衣領裏。
許楓看着林夭然的背影,覺得此時的林夭然就像個被扔在冰天雪地的破布娃娃,沒有一丁點生氣。
而這時,許楓終於知道剛剛在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不過,他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林夭然爲什麼會這麼大的反應,一個女同學意外流產,和林夭然能有什麼關係?
真的只是單純的被那一幕嚇到了,還是有別的什麼?
林夭然回到房間裹着被子就睡了,偌大的雙人牀/上只有最中間鼓起了個被子包。
林夭然下車的時候告訴許楓,她不餓,不想喫。
但是,喫飯也是要向司辰風彙報的,而且,今天的晚飯是司辰風特意吩咐的,許楓想了想,還是上來敲門。
敲了好久,林夭然纔開門,她看到許楓手中的晚飯,胃裏一陣陣的翻涌,尤其是看到牛排,只覺得想吐。
“林小姐,”許楓聲音很輕,也很好聽,林夭然卻覺得腦子裏嗡嗡的響,只聽見他說:“不喫飯怎麼能行,明天還要上學……”
林夭然扒着門打斷他:“不好意思,我真的沒胃口。”
後面的話還沒
但是,因爲沒喫晚飯,中午飯又簡單,吐也吐不出什麼來,吐到最後,連膽汁都吐出來了,苦的她五官都皺成一團。
許楓見事情嚴重了,也不管晚飯不晚飯了,直接給醫生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
林夭然吐的整個人都一抽一抽的,胃裏痙攣一樣,雙手死死的抓着洗手檯,站也站不穩,要不是許楓在一旁看着,她絕對會直接跪在地上。
家庭醫生來了也沒檢查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只開了點安神和舒緩腸胃的藥。
林夭然不配合,醫生也沒轍。
司辰風到十一點纔回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
許楓接過司辰風的大衣,掛好,心裏忖度着怎麼措辭把林夭然的情況說一下,司辰風擡頭往二樓看了一眼。
許楓說:“林小姐今天心情不好。”
司辰風只以爲林夭然是期末考試沒考好,所以心情不好,也沒在意。
許楓又接着說說:“下午學校裏發生件意外,一個女生流產,林小姐看到了,回來就不舒服,晚飯也沒喫,中間還吐了一次,劉醫生來看過了,這會兒吃了藥已經睡了。”
司辰風淡淡嗯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徑直上樓,直接回房間。
許楓又有點拿不準司辰風的意思了,明明下午是特意吩咐他今天晚飯豐盛一些……
司辰風再下樓已經是凌晨。
平常林夭然屋裏的燈都是全關黑漆漆的,今天,因爲不舒服鬧騰了一陣,屋裏的小檯燈亮着。
屋裏光線昏暗,林夭然沒有血色的臉看上去更加蒼白,不知道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做了噩夢,眉頭一直皺着。
司辰風把書桌前的小凳子拉過來坐着,面無表情的看着熟睡的林夭然,幽魂一樣,驀地,他眼神陡然一冷,伸手卡在林夭然纖細的脖頸上方一點點的地方,司辰風觀察了一會兒,那冷肅的樣子,特別像是在找一個合適的姿勢……掐斷林夭然的脖子。
林夭然驀然驚醒,滿頭大汗,在她醒的那一刻,司辰風倏然收回手。
林夭然看着司辰風,先是一怔,然後不確定的開口:“司少?”
她以爲自己是在做夢,或者睡昏了頭出現的幻覺。
司辰風輕輕嗯了一聲,再次伸出手去撥她汗溼的髮絲:“生病了?”
動作和語氣都出奇的溫柔。
林夭然剛從噩夢中靜心一顆心處在驚恐的深淵,這會兒又直直撞進司辰風溫柔的能溺死人的雙眸裏,整個人都傻了。
林夭然怔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對……對不起,我已經沒事了。”
司辰風眉頭動了動:“什麼事都要說一句對不起,不累嗎?”
林夭然下意識又要道歉,在司辰風的注視下,又把話嚥了回去,只是搖了搖頭。
司辰風又問:“要不要起來喫點東西?”
林夭然繼續搖頭。
司辰風嗯了聲,說:“繼續睡吧。”
然後起身。
林夭然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是因爲燈光太昏暗,還是因爲司辰風舉止太溫柔,這一刻,林夭然產生一種錯覺,司辰風離她越來越遠,似乎是要離她而去。
“司少……”林夭然緊張的開口。
司辰風停下,卻沒有轉身。
“您會放棄我,把我送回銅雀臺嗎?”
下午的事,讓她的不安全感盡數爆發。
“不會。”
司辰風聲音裏帶着溫和笑意,俊朗無儔的一張臉卻佈滿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