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志得意滿的小孩,臉上還帶着那種自豪的笑,林夭然兩手拄着膝蓋,眼前盡是顧卓陽不停晃動的身影,說:“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什麼都會。”
顧卓陽看林夭然確實累的很,說:“你別停下,慢慢動動,再休息,這驟然休息,對關節不好。”
林夭然沒力氣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這樣子不行的,狀元老師,你得鍛鍊,身體是很重要的。”顧卓陽又說。
林夭然絕對肯定,他是逮到機會了,故意的。
顧卓陽又圍着林夭然轉了幾圈,看林夭然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以爲林夭然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忙停下來,往她面前一蹲,仰着臉看她:“沒事吧?”
正恢復體力的林夭然,眼前突然出現一張臉,被嚇了一跳,身體沒維持好平衡,直接往後倒去。
顧卓陽反應過來要去拉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林夭然毫無懸念的摔倒了。
顧卓陽本來是好心,沒想到把人給嚇到了,正要道歉,林夭然卻站起來嘖了一聲,說:“被只倉鼠給嚇到了,膽子真是比芝麻還要小了。”
顧卓陽:“……”
“你不要以爲我聽不出來。”
林夭然轉身背對着他衝他擺擺手說:“你打球吧,我在一旁看你打。”
顧卓陽看着林夭然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懟回去,只能先記在心裏,下次遇到合適的機會再懟回去。
晚上林夭然回到大宅,司辰風還沒有回來,一直到她睡覺,司辰風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打開窗,天空還在溫柔的飄着小雪,入目處已經銀裝素裹,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空氣中都帶着雪天特有的清冽,林夭然對着外面的白色世界伸了個懶腰,司辰風昨晚又沒回來。
林夭然一邊喫早飯一邊感慨,工作一直這麼忙,也不知道身體喫不喫得消,她在大宅的時候就沒見過司辰風健身,但是……司辰風身材挺好,腹肌人魚線都……
正在喝粥的林夭然臉唰的紅了!
她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怎麼能想的那麼那麼……露骨呢!
林夭然裹着顧卓陽非要送給自己的圍巾踏上了公車,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又是個週末,路上隨處可見形色各異的雪人,這寒冷的天,也不能阻擋大家對着純白世界的熱愛,人比往常週末都要多,拍雪景的,打雪仗的,帶孩子的陪女朋友的……大自然稍稍變了變心情,就能帶給人們這麼多歡樂,林夭然笑着看着車窗外不停閃過的景象,心裏異常的平靜,是那種安寧的平靜。
十二月一日,世界艾滋病日,張心惠走了。
林夭然收到童茜的短信的時候,在公交站站了很久,哪怕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非常的……難過。
小雪轉中雪,夾雜在寒風,沒一會兒就把林夭然整個人裝飾成了純白的,她手動快要凍僵了,纔給童茜回了個電話。
童茜的聲音非常平靜,她還安慰林夭然,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無論是張心惠還是她們都已經接受了現實,且無條件的服從。
“什麼時候發喪?”林夭然問。
聲音都快要被寒風撕裂。
過,說不要跟她家裏人說,”童茜猶豫了一下說:“可是,我覺得,到了現在,還是應該通知一下她的家人。”
血緣至親,臨走卻沒能見上一面,張心惠那雙認命的眼睛,又何嘗不是飽含着遺憾。
可是,既然是她的遺願的話,還是尊重一下她吧,給她留下最後的尊嚴。
張心惠之所以不跟家裏人說,也不讓家裏人知道,大概是不想讓家裏人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不想讓家裏人失望,希望在家人心中,她還是那個品學兼優的延大學子……
從她之前和自己滔滔不絕的追憶延大校園的點點滴滴就可以看出,張心惠對於延大,對於自己曾經的身份是非常引以爲傲的。
她希望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給家人,留在這個世界。
哪怕,只能隱瞞一時半刻,也是好的,這是她最在乎的,也是再也無力守護的了。
“尊重她的心願吧,”林夭然說:“她做這個決定想必也是飽受折磨的,既然她想讓自己以乖乖女的形象活在家人心中,我們,還是尊重她吧。”
那邊,童茜靜了很久。
良久之後,童茜說:“我知道了,夭夭,你是個好女孩。”
林夭然想笑,卻笑不出來,她說:“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出殯的時候我會去,既然家人不能來,我就充當她的校友和朋友吧。”
掛了電話,林夭然在大雪中站着。
心裏一片冰涼,寒風中,大腦卻格外的清晰。
因爲怕家人失望,所以,張心惠到死都不想讓家人知道她現在的情況,甚至不跟家人聯繫……
那麼,爸爸呢?
爸爸現在又是什麼情況,他失蹤了兩年,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丟下自己,消失了兩年?
還是說,他怕自己的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所以不敢出現在自己面前?
想到這裏,林夭然全身都在發抖。
她捏着手機,不停的撥那個她撥了無數遍的電話,空號!空號!空號!
除了這個迴應再沒別的迴應。
爲什麼一直空號,她明明打通過一次的!
雪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狂獵,林夭然像個沒有知覺的木頭人,就在風雪中不停的撥那個根本就不可能撥通的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站在這裏?”
林夭然隱約聽到有人跟她說話,但是又不確定到底是不是跟她說話,她沒擡頭也沒吭聲,只是不斷的撥電話。
在家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林夭然的顧卓陽,在打了三通電話都打不通的時候,披了個羽絨服就跑了出來,遠遠的就看到公交站站了個全是是雪的人,他開始並沒有認出來是林夭然,畢竟林夭然那麼聰明又理智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站在雪中當雪人,但是走近了,他看到了那條非常熟悉的圍巾……
林夭然像瘋了一樣不停的重複撥電話的動作,他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上前去拉林夭然的手,她的手冰的和落在臉上的雪沒有區別,他皺着眉頭問她:“林夭然,你怎麼了?”
林夭然根本就沒理他,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還在撥號……
顧卓陽一把把她的手機搶了回來,林夭然伸手就要去搶,這一擡頭,顧卓陽整個人都要愣了。
她臉上全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