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朔是最不在乎別人眼光的,尤其是這種,他連眼神都不想給一個。
林夭然喫着喫着,實在喫不下了,她是在顧家吃了晚飯纔過來的,能喫這麼多已經是極限,可是宮朔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林夭然實在沒辦法,在桌子底下,偷偷扯了扯宮朔的衣服,想以此提醒他別夾菜了,喫不下了。
可是宮朔這個唯恐她不夠丟人現眼的,居然偏過頭,問她:“怎麼了?”
聲音不大,絕對算得上輕聲細語,可,這音量也架不住現場的寂靜啊!
都不用擡頭,林夭然也知道此時自己絕對又成了視線的焦點,她真的很討厭這種感受,卻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面對。
林夭然緩緩收回手,擡頭,臉上非常的平靜,她先是禮貌的看了看席上的人,然後才輕聲跟宮朔說:“我去趟洗手間。”
宮朔點了點頭:“我陪你。”
林夭然剛起了一半的身子,就那麼僵了一下,她忙說:“我自己去就行。”
宮朔已經站起來正看着她,那如芒在背之感再次襲來,林夭然只想儘快逃離這個地方,便也顧不上別人的看法,挽着宮朔的手臂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你這動不動就往洗手間躲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
剛過了轉角,宮朔就問她。
林夭然鬆開宮朔,和他拉開了距離說:“沒有。”
她不過是藉口去洗手間,躲過宮朔兩次而已,今天是被逼的。當時的情況,只有藉口去洗手間纔不會引起太多的誤解,不然她直接跟宮朔說,我喫不下了,別給我夾菜了嗎?她是瘋了纔會那麼做!
宮朔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說:“怎麼又瘦了這麼多。”
林夭然還以爲他要以此擠兌司辰風,結果他說:“太瘦了,手感不好。”
林夭然乾脆不接話了,進了洗手間就把門給反鎖了,喫太多,不消化,胃裏頂的難受。她在洗手檯前站了一會兒,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直難受的胸口都窒息般的疼,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胃裏疼還是心裏疼,扒着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到最後都吐膽汁了,那股難受勁才緩和了些,不再高頻率持續性的窒痛,變成間歇式的陣痛,時不時的刺激着她的神經。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圈都紅了,剛剛吐的喘不上氣來時,刺激的,臉也是不正常的紅,
折騰的連疼的力氣都沒了,林夭然纔出去。
她以爲宮朔肯定還在門口,結果她出來,門外並沒有人。這確實讓她有些意外,不過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今天這場合不適合她,她還是早點走比較好,不然誰也不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
正當她要走的時候,宮朔又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個穿制服的,有點像經理,臉色也很着急的樣子,林夭然下意識的就以爲是產生了什麼混亂,結果就聽宮朔突然笑了一聲,讓她有些懵。
“已經出來了,你走吧。”宮朔對那個經理說。
聽到這話,再看那經理手上的鑰匙,林夭然才反應過來,宮朔這是找人開洗手間的門……可,這也太有失身份了吧,她不就進去的時間久一點嗎,至於要這樣子嗎!
“在裏面幹什麼呢,”經理一走,宮朔就問她:“敲門也不應,還以爲你要趴洗手檯上睡覺。”
“沒什麼,”林夭然說:“宮少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想先回去了。”
“回去?”宮朔挑了下眉:“回學校還是回司家大宅?”
林夭然實在不知道工說的到底是怎麼一下就能聽出來她的真實想法的。
一語雙關,讓宮朔以爲她是要回宴會廳,然後她再借機偷偷走的,結果,剛開口就被宮朔給挑明瞭,還直指要害。
對此,她保持沉默,拒絕回答。
不說可以,但是說謊的話,性質就變了。
“回司家大宅?”宮朔笑笑說:“那正好。”
正好和他的想法一樣,和他下一步的打算也是一個頻率上的。
林夭然明白宮朔這是在提醒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她突然間特別想知道,宮朔到底要她做到哪一步。
“宮少,”她看着宮朔,臉上不正常的紅已經褪去,此時看上去有些白,只不過配合着她此時的神情,倒是絲毫不違和,她說:“我還欠你多少錢?”
她換了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問。
宮朔嘴角牽起,笑了:“不到十分之一,怎麼,你有其他的還債方式了?”
這是在警告她了,不這麼做,或許會有更棘手的事等着她。
宮朔又說:“還是說你爸爸回來了?”
林夭然臉色又白了幾分,整個人都繃緊了。
她知道宮朔不可能放過爸爸,一定也在四處尋找爸爸的消息,沒找到,也是好的,至少暫時不用受宮朔的威脅了,十分之一了,只要她把債還清,哪怕爸爸回來,宮朔也不會再針對他。
這麼想着,林夭然臉色纔好看了點。
“我知道了。”她說。
知道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林夭然這麼說,宮朔並沒有再說什麼,淡淡道:“走,我送你回去。”
這語氣讓林夭然心裏心臟狠狠跳了一下,宮朔對她不滿意了。
林夭然什麼也沒說,跟在宮朔身後,聽他跟主人家告別,跟這麼一屋子人告別,她就這麼被盯着晃盪了一圈,最後……
“司少,”宮朔衝司辰風舉了舉酒杯說:“妖妖不太舒服,我順路送她回去。”
林夭然本來不想擡頭,宮朔攬在她腰上的手驀然一緊,林夭然擡頭看向司辰風。
司辰風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聲音尤其冷漠的說了兩個字,有勞。
回去的路上,林夭然坐在後座,宮朔旁邊的位子上,一句話也沒說,也沒什麼力氣和宮朔再鬥智鬥勇,心裏突然產生了一股聽天由命的認命念頭。
她從宮朔車上下來時,碰上了周延。
周延知道林夭然今天也去了晚宴,但是不知道她提前回來,更不知道送林夭然的是宮朔。
宮朔沒有下車。
但,宮朔的車,誰不認識?
林夭然剛下車,宮朔的車就直接開走了,都沒給周延思考好奇的機會。
周延看着林夭然,林夭然衝他點了點頭,問了聲好,就直接進去了。
林夭然當然不會知道,周延的車裏此時還坐着一個人,當然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所謂。
周延回到車上,坐在駕駛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啓動車子,坐在副駕駛的高博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跟不存在一樣。
林夭然先回房間洗了澡換了衣服,然後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司辰風。
她想了一路,覺得,有些話她還是問清楚比較好,猜來猜去也猜不準,不如直接問清楚。
只是她也沒想到,提前退場,等了這麼久,還是要面對兩個人。
董瑾頤看到客廳的林夭然,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表現的更加不動聲色而已。
和董瑾頤相比,林夭然的功力就差的太遠了,只看她臉色的變化就知道她此時的情緒有多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