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用力地回抱住她,用寬厚的手掌爲她撫平喘息不止的呼吸,用愈發緊縮的雙臂給她最雄厚的支持,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從恐懼中走出來。
“義清,我好害怕,剛纔少城推了我,就算是我一直告訴他不要不要也是這樣,我從來就沒見過他變成這個樣子,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可是我也不想傷害我們的孩子,他才四個月,我還沒有見過他的面,我怎麼能忍心讓他還沒出生就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的力氣太小了,怎麼掙扎也掙扎不脫,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把我推倒”
冷若秋的情緒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想到孩子的時候,她清醒了一些,經歷了這一場,她是否已經失掉了什麼
“孩子,我的孩子義清,你快放開我,我的孩子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
驚慌失措地推開了黃義清,雙手一次又一次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冷若秋對孩子的感情近乎沖毀了她的理智,如果孩子出了什麼事情,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雖然冷若秋突如其來的一推讓黃義清感到十分詫異,但是他察覺到她的動作之後心裏暗自下定了決心,不能再讓她受什麼刺激了,孩子現在就是她的命根子,但凡出了什麼事請都會要了她的命。
冷若秋正焦急地打量着自己的肚子,眼前卻落下了一片陰影,她摸了再摸的手被另一雙手給緊緊抓住了,溫暖的手掌讓她一下子安靜了。
“若秋,沒事,你什麼事情都沒有,不只是你,寶寶也沒事,你不要着急好不好我們靜下心來好不好”
溫柔的聲音有如一道微風吹進了冷若秋的心裏,把她所有的火氣都統統吹走了,意識到黃義清說的話的時候,她的心裏涌出了一陣濃濃的心安。
病牀上,冷若秋不再手足無措了,安全感重新被建立,一切都好了起來。
“那少城怎麼樣了,我弟弟他剛纔到底是怎麼了,我能感覺到那不是他原來的樣子,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又暴躁又自卑,都嚇到我了,還對我做那樣的事。”
冷少城在小小的房間裏像個透明人似的看着冷若秋的掙扎,眼睛裏的愧疚濃得化也化不開,他到底是做了什麼,讓若秋受了這麼大的驚嚇,這驚嚇一定不只是被推倒產生的。
“你不要急,你看少城就在那裏,他沒事兒,什麼事兒也沒有。”
語氣裏透露着些許的不善,黃義清對冷少城傷害自己老婆的事實依舊耿耿於懷,哪怕他當初幫過自己也是一樣。
聽到姐姐要看看自己了,冷少城無奈的臉上還是支撐起了一個滿是誠意的苦笑,他已經讓若秋受過一次傷了,不能再讓她擔心了。
“姐,你能告訴我剛纔發生了什麼嗎我對剛纔發生的事情好像不太記得了。”
黃義清還以爲冷少城是裝出來的,藉着失憶七年的幌子又拿這個來搪塞他傷害若秋的事實,他肯定不會讓他得逞的。
“冷少城,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爲說自己失憶就能擺脫掉你傷害若秋的罪名了嗎你差點讓她流產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
冷少城臉上的苦笑更深了,他是真的不記得什麼了,可是爲什麼黃義清不相信呢
“姐夫,你別這樣,我是認真的,我真的不記得剛纔發生的事情了,我只記得我出了奶奶的病房,之後就是若秋倒在地上的畫面了,就像喝酒斷片了一樣。”
攔下想上前和冷少城好好“交涉”一番的黃義清,冷若秋看着自己這個弟弟的眼神,裏面的懇切讓她捕捉得很徹底,看來這件事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事情可能就嚴重了。
“少城,你能和我說說你最近的情況嗎我被黃義清瞞得太多了,對冷家的境況還有你們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不太瞭解。”
目光一下子開始閃爍了,被隱藏了一下午的抑鬱彷彿像一個調皮的小鬼一樣被召喚出來了。冷少城逃避着姐姐的問話,只是支支吾吾地說着自己很好,大家都過得很好。
可是冷若秋怎麼會看不出來呢,自己的弟弟原本是這麼自信冷冽的一個人,現在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是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呢她決心要一問到底。
彷彿一下被冷若秋看穿了,冷少城身上唯一的那層遮羞布都好像被硬生生地扯了下來,他的失敗無所遁形、他造成的家族的挫敗也一併暴露了出來,冷少城心裏那根弦一下子繃得緊緊的,下一刻,危機就有可能出現。
“姐,你爲什麼要這麼問我,你爲什麼要問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是你也覺得我一無是處,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我已經是個失敗者了,沒有辦法,我做錯了,我不管走哪一步都會是錯的”
不斷的自我否認從他的嘴裏噴涌而出,眼角的淚痕更是將他的脆弱一點點撕碎了給冷若秋看,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爲這個可憐的冷少城所打動。
和剛纔的情況近乎判若兩人,冷少城的異常在同在一個病房的黃義清和冷若秋的眼裏顯得特別明顯,爲什麼他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呢剛纔他的話彷彿給了他們答案。
冷若秋靜靜地看了黃義清一眼,視線交集的地方信息在不斷地傳遞着,不一會兒兩人就達成了一致,一個詞就像板上釘釘一樣植根在了他們的心裏抑鬱症。
黃義清不動聲色地出門給冷少意打電話,還連帶着招呼了外面的醫生和護士,他決定給冷少城預約一個心理醫生,讓他好好看看少城這病該怎麼治。
而冷若秋則在病房裏不斷安慰着弟弟,雖然剛剛纔做過手術,但是相對於弟弟這種完全病態的表現來看,冷若秋還是打起精神來鼓勵他、撫平他心裏的創口。
冷少城的暴躁和挫敗,讓冷若秋心裏很不好受,這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弟弟有多麼要強她是知道的,她對他的感情也是確確實實的,現在他變成了這樣,難過的並不只有他自己,還有愛他的人。
若秋也暗自怪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這麼沒用,管理不了公司,關於冷家的壓力怎麼會全部都壓在少城的身上呢如果她能幫幫少城公司可能就不會垮掉,如果當初不是她把事情捅出來少城和藍兮應該過得很幸福,如果
孕婦的無休無止的遐想總是讓人頭疼,從爲少城難過到自己反省過錯不過才十幾分鍾罷了,冷若秋就已經和冷少城一起哭了起來。
場面一時失去了控制,等到黃義清和冷少意他們一起到來的時候,小小的病房裏哭成了一遍,壓抑、絕望、痛苦的情緒佈滿了整間屋子,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想到醫生的叮囑,黃義清上去扶住了若秋,嘴裏卻是不停地叨嘮。
“傻姑娘,你哭什麼,我不是讓你安慰一下少城嗎你怎麼也哭了起來,哭對孩子不好你忘了”
“我也沒想哭,我就想了想少城現在有多苦,我就覺得心裏特別難受,像被針紮了一樣疼,嗚嗚嗚”
將頭委屈地靠在黃義清懷裏,冷若秋的情緒依舊崩潰着,只不過還好,這裏已經有了許多能夠幫助冷少城的人。
冷少意第一次看到冷少城這麼歇斯底里的樣子,整整七年,他看到的冷少城都是一副雷厲風行、無所不能的架勢,可是這次,偏偏像極了他的小時候。
冷少城小的時候並不能幹也不出衆,只不過後來冷峻死了,家裏沒有人了,他才慢慢成長起來。小時候的他和這個樣子幾乎一樣,同樣的唯唯諾諾、同樣的不自信。只不過現在是放大版了。
“少城,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病了,二叔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溫柔的眼光別無二致,和小時候給他的幫助一模一樣。
冷少城的焦躁馬上被止住了,他點了點頭,可是又搖了搖頭。
對二叔的信任讓他很自然地想聽冷少意的話,可是瞬間的清醒又讓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如果去看心理醫生,小白很有可能就會被喚醒,那他就不可能再出來了。
一步步往後退着嘴裏卻憤怒地叫喊着“不要”,冷少城的溫柔一閃即逝,剩下的就只有一無所有的囚徒心態。
“你們所有人都要騙我,你們就是不喜歡我失敗的樣子,你們只喜歡那個什麼都可以的冷少城,而我現在什麼都不是”
哪怕往前走一步可能是好的,他也不敢邁出那一步了,因爲害怕攫住了他的心,他已經成爲了自己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