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還沒有找到，大部分人還留在那裏。”肖遇說道，剛纔的電話就是金隊長打來的，他還在島上指揮搜索工作，說所長讓他們一趟所裏錄口供。
“我總覺得他們可能找不到華西。”葉間皺着眉頭，沒辦法形容心中那股怪異的直覺，華西就像一道影子，明明知道他就在那裏，卻毫無辦法。肖遇沉默着，車子很快開到派出所，值班民警將他們帶到辦公室，嚴所長早已經等在那裏，見到他們還主動站起來相迎。
嚴所長是從市局調過來的，跟肖遇是舊相識，簡單幾句寒喧後，話題很快落在臨界島命案上。葉間詳細講述了這七天在島上所經歷的事，其實過程並不複雜，甚至連華西殺人的手法都很簡單，或許這是因爲他的目的非常直觀，纔會這樣乾脆沒有猶豫。
嚴所長聽得直砸舌，坐在旁邊記錄的民警也是一臉驚詫，等把所有經過都理清楚之後，已經接近半夜。嚴所長送他們出門，正色說道：“如果抓到犯人，還希望葉先生可以出面指證。”
“這個沒問題，有需要的話你們可以隨時聯絡我。”葉間爽快地說道。
“市局應該很快就會派專案組下來，到時候就麻煩肖隊交接一下工作。”嚴所長說。
“我知道，接下來的事就麻煩嚴所長了。”肖遇也是這起案件的目擊者及證人之一，所以沒有辦法直接參與調查工作。
他們離開派出所，看到滿天的星光，葉間終於可以鬆口氣：“總算是結束了，往後再有這種活動，就算多十倍的獎金，我也不會去！”
“幾個小時前你還因爲錢的事在島上故意拖延時間。”肖遇冷不丁給他紮了一刀。
“別老是拆我臺子啊，我辛苦了整整七天，還差點把命搭進去，沒問他們要精神損失費已經很好了，拿點錢怎麼了，那是我應得的！”葉間理直氣壯的說道。
街道上已鮮有來往車輛，路燈在夜色裏投下昏黃的光，肖遇開着車，臉龐在流虹下忽明忽暗，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才說道：“以後別再做這麼危險的事。”
葉間神情發怔，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你……關心我？”
肖遇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前言，連語氣都沒有波動：“警力有限，不要浪費公共資源。”
葉間心裏剛剛冒想的小火花瞬間消失在這盆冷水裏，他覺得自己肯定腦袋秀逗了，纔會相信方越澤那些耍他的話。他乾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正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時候，車子緩緩停下來，他擡頭透過窗子望了一眼，原來是一間裝潢不錯的賓館。
他打着哈欠走下車，擺手說道：“那我先走了啊，回見。”
肖遇站在車那頭看着他：“去哪？”
連着幾天沒有休息好，葉間這會已經眼皮直打架，指指街道說道：“當然是找地方睡覺，前邊好像就有個招待所。”
肖遇眉頭一皺，賓館門口燈光很亮，葉間看見他的臉色，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幹……幹什麼？讓我住這啊？不就是一晚上，睡哪不是睡，我上前頭招待所就行。”
“進去。”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從肖遇嘴裏說出來，聽着怎麼都有種命令的意味。
“這裏太貴了，我真沒錢！”葉間苦着臉說。
“要我再重複一遍嗎？”肖遇站在原地沒有動，指尖輕輕叩着車頂，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剛剛足夠葉間聽清楚，表情看上去也沒有要強迫的意思，但葉間已經毫不猶豫邁向賓館，邊走還邊說道：“住賓館好啊，看這地方多寬敞多幹淨，睡覺肯定能做個美夢，真好，真特別好！”
在前臺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他特地看了一眼牆上的價目表，這心情頓時跌進谷底，不就是個賓館嗎，怎麼這麼貴呀，單人間都得二百六一晚，這錢也太好賺了吧，宰人宰得這麼明目張膽，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交了押金，焉焉的接過房卡，往二樓客房走去。
“好好休息。”肖遇在門口跟他道別。
肯定得好好休息啊，這麼貴，不睡到最後退房時間哪夠本！葉間朝他硬擠出一絲笑容：
客房就在隔壁，他刷開門正準備走進去，眼角餘光瞥到肖遇的身影，腳步一頓，猶猶豫豫地開口說道：“肖遇，那個……謝謝你來找我……”
肖遇轉頭望向他，嘴角微彎，眼睛在暖黃的燈光下似乎不再像以前那麼銳利：“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葉間喃喃重複着，等關門聲響起，他纔回過神，使勁拍了拍自己胸口，“喫多了嗎，怎麼跳得這麼厲害？”
在島上風餐露宿了這麼多天，他看見屋裏那張鋪着潔白被褥的牀連眼睛都綠了，進衛生間痛快的衝了個熱水澡，倒頭就睡，一覺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多鐘。他舒坦的伸了個懶腰，準備出門找點喫的。
賓館附近的餐館還真不少，喫飯的空檔，葉間聽見隔壁桌的人正在議論臨界島的事，消息傳的倒是挺快，就是半真半假摻在一起，什麼樣的猜測都有。甚至有人說警察又在島上發現幾具屍骨，兇手肯定是個連環作案的流竄犯，連過程都描述的有模有樣，就跟他親眼看見似的。
聽了一會八卦，葉間碗裏的麪條也喫完了，他打着飽嗝心滿意足離開，迎面看見一輛新聞採訪車唰的一聲停在賓館門前，從裏面出來一個記者一個攝像師，心急火燎往前臺跑。
怎麼回事，這種小地方還能來大人物？
葉間狐疑地探頭張望，聽見那個記者在向前臺服務員詢問臨界島倖存者住在哪個房間，葉間那條已經邁進大廳的腿硬生生收回來，敢情是衝他來的啊！才過了一夜功夫，連記者都出現了，他們的消息也太靈通了點吧！
趁他們發現之前，葉間趕緊找了個牆角躲着，偷偷摸摸給肖遇打電話，讓他先別回來，賓館有記者在堵門！
“我知道。”肖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平靜的傳來。
“你怎麼知道？你有千里眼啊？”葉間一邊觀察賓館的動靜，一邊問道。
“因爲我在你後面。”腳步聲跟說話聲幾乎同時響起，葉間一愣，回頭就看見身穿便服的肖遇站在不遠處。
“直播公司的負責人已經到了晉縣，再過不久死者的家屬就會趕來，出現在晉縣的新聞媒體會越來越多。”肖遇望了一眼那輛採訪車，早已經對這類事見慣不怪。
“我是不是要一炮而紅了？”葉間開始盤算趁這個機會給自己的偵探所打一波廣告。
“你現在是這樁案子唯一的目擊證人，警方會保護你的安全。”肖遇很官方的說。
“那我還得問他們要錢呢！”對葉間來說，其他都不重要，唯獨這件事不能妥協。
“收拾一下，我們下午回宜城。”肖遇往賓館走去，大概是撲了個空，新聞採訪車已經準備駛離。葉間鬆了口氣，快走幾步追上他：“這裏的事都交接好了？”
“專案組凌晨就到了晉縣，他們會全權負責調查這樁案子。”肖遇說道。
“沒想到你們警察辦事還挺速度的啊，來的都是什麼人呀，各路精英？”葉間八卦的問。
“是刑偵隊的齊隊長。”肖遇皺皺眉，顯然不喜歡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方式。
“聽起來名頭不小啊，你倆誰的警銜比較大？”葉間走在後面，渾然未發現他不悅的表情。
“你中午喫的什麼？”肖遇停下腳步問他。
“麪條啊，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來一碗，我請客！”葉間指指對面的餐館說。
“你該去買瓶水。”肖遇看了他一眼，走進賓館裏。
“大廳不是有飲水機嗎，沒事花那冤枉錢幹嘛。”葉間沒聽懂他的話，跟在他後面嘀嘀咕咕。前臺妹子看見他們，站起來熱情地說道：“肖警官，你猜得太準了，剛纔就有記者過來打聽葉先生的事，我已經按你說的把他們打發走了。”
肖遇對她點點頭，走向二樓客房，葉間聽得一愣一愣的，追上去問：“你跟她說了什麼？”
“離退房的最後期限還有一個小時。”肖遇故意轉移話題。
“我現在就去收拾，馬上，馬上啊！”只要跟錢有關，葉間能把其他事都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