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眨眨眼睛，這些話讓她神情裏浮起無限嚮往：“我想啊，我想像電視裏的小朋友一樣，可以去人很多很熱鬧的地方，有好喫的蛋糕，還有特別特別多的玩具，可是……”她低下頭，聲音突然變得非常低落，“可是那些地方都太遠了，我去不了。”
“不會的，有我們呢，只要你現在肯下來，明天我就帶你去遊樂場玩！”葉間信誓旦旦的保證。
“但他們不會喜歡我的，”落葉指向遠處，“因爲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纔會被關在這裏，叔叔，我說得對嗎？”
葉間難掩神情裏的震驚，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是誰跟她說了這些？
“當然不對，這裏是醫院，你是因爲生病了纔會住在這裏，等你病好了，馬上就可以離開了。”葉間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肖遇正在打電話聯繫消防，並找機會靠近。
“但我的病不會好了，就算我離開醫院，也跟其他孩子不一樣。”落葉搖頭說，“叔叔，我想要像其他孩子一樣讀書上學，但是這樣的我，真的可以嗎？”
“可以啊，當然可以！落葉，你忘了我是超人叔叔嗎，我是不會騙你的，你不相信嗎？”葉間說道。
“我相信啊，但是……我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們。”落葉坐在防護臺上，她的兩條腿就掛在外面，看得葉間滿頭大汗，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抱住她，但又怕她真的會做出傻事。
他耐着性子說道：“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好不好？”
“叔叔，我真的可以幸福嗎？”落葉看着他說，“但是我在幸福之家的時候，從來沒有覺得幸福過呀。叔叔，如果幸福有顏色，它會不會是金色的？”
葉間看了肖遇一眼，肖遇示意他繼續說話，他絞盡腦汁拖延時間：“我不知道幸福是什麼顏色，但我知道它離你很近，只要你願意，它就會來到你身邊。落葉，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乖乖把病治好，纔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你不是想要見到王子嗎，或許王子早就已經在遊樂場裏等你了。”
“但我的身體已經壞掉了，再也不是公主了……”落葉喃喃說着，淚水從臉龐滾落。
葉間震驚不已，這些話根本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會說的，究竟是誰灌輸給她這些思想？他伸出手說道：“不是的，你只是生病了，醫生和護士不是每天都在照顧你嗎，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過來，跟我回去好，我帶你回去。”
落葉不斷搖頭，眼淚不斷流下來：“叔叔，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肖遇已經離她越來越近，只差幾步的距離，葉間說道：“怎麼會呢，你看病房裏的那些禮物，都是關心你的人送來的，你不會沒有地方去的，我們都在你身邊呀！”
落葉目光一轉，已經看見從右側靠近的肖遇，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下，肖遇立即停下腳步，安撫她道：“落葉，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們在呢，把手給我，我們先回去吧。”
“叔叔，你還記得善志的畫冊嗎？他在裏面畫了我們兩個變成小鳥飛走了，如果我現在飛過去，能找到他嗎？”落葉抹去眼淚，期待地問。
落葉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她望着遠處那抹漸漸升起的晨光，說道：“叔叔，你看，那是幸福的顏色……”
隨着響起的話音，她張開雙手後向外面倒去，當肖遇來到她所處的位置，她的身體已經離開防護臺。肖遇拼命伸出手，她的裙襬滑過他的手掌，向下墜落。葉間衝過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身影越來越遠，然後傳來重物落地的巨響。
他愣在那裏，肖遇的手也還伸在外面，地面很快響起尖叫聲，消防警笛從遠處響起。
消防和警察都陸續趕來，但一切都晚了，救護車帶着落葉的遺體，只留下地面那一大灘血跡。葉間到現在都還不相信剛纔所發生的一切，他坐在車子裏，臉色蒼白而茫然。肖遇正在處理後續工作，他讓兩個民警暫時留在醫院裏照看那些孩子。
“這裏就交給你了，處理好善後。”他對高志尚說道。
“我知道。”高志尚點點頭，臉色沉重。肖遇回到車子上，葉間回過神，呆呆看着他，許久才說道：“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她明明已經在恢復了啊……”
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不可能無
緣無故就發生。肖遇臉色陰沉，說道：“送我去警局吧。”
新聞通告在天亮前就發遍網絡，標題起得驚心動魄——人魚女孩墜樓而亡，是意外還是謀殺？不到幾小時，各種猜測及小道消息在網上不脛而走，由於落葉身份的特殊性，人們對這件事的關注遠遠大於其他命案，警方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輿論紛紛指責他們不作爲。
高志尚按肖遇的要求找來了這幾天去看望過孩子們的人，除了民政局與市福利院的領導外，還有就是負責心理疏導的老師。他們是最能與孩子們交談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給予暗示的人，這些人都具備從業資格，面對警方的查問，他們提交了輔導記錄，都稱自己從未跟落葉提外任何敏感的話題。
各種猜測在網絡上蔓延，矛頭紛紛指向警方，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肖遇就被叫到局長辦公室談話。
上面認爲孤兒案牽連重大，已經由省級專家成立專案組，很快就會來到宜城接手，這樁案子將移交給他們負責。
“肖遇啊，現在輿論對我們很不利，那孩子墜樓的時候你又在現場，確實不適合再參與調查，不過你放心，省廳派過來的都是有實力有能力的專家，再加上我們警局的協助，肯定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你這段時間爲了這樁案子忙得焦頭爛額，現在正好可以趁機會休息一下，這樣吧，我給你兩週的假，這兩天儘快把案件資料整理一下，其他的你就別操心了。”
這是局長語重心長對他說的話，還反覆強調這是上面的意思，他也無可奈何。肖遇直在心裏冷笑，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徑直離開辦公室，高志尚正在等他，向他彙報案情新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