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刀劍名宗 >第七章 楊林夜宿客
    “久仰怒馬金刀的大名,昨日聞風客棧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北鶴行自昨日縱馬南行數十里,天將黑時,四下裏杳無人煙,尋不着落腳的地方,便在一片白楊林子裏歇下了,卻不料昨日那個邋遢少年尾隨至此。

    “何人?何事?”

    “在下無名小輩謝重九,因昨日見前輩出手懲治那京郊惡霸,實在暢快人心,若有幸結識,實在是小可之幸。”

    金刀面向篝火,背倚白楊,兀自閉目養神,不做理睬,那匹赤馬此時亦沒有了蹤跡。

    謝重九將馬拴在樹上,解下酒囊,毫不客氣的坐到火堆旁,飲起酒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碧藻劍莊的輕功果然名不虛傳,黑湖劍癡的弟子卻不怎麼樣。”

    “哦?前輩何出此言?”

    “我那赤狐兒雖不比赤兔,卻也日行八百,鄙人來此安歇不過半個時辰,竟然被你趕上,看你牽來的瘦馬腳力尚且遜色平常胡馬,若非輕功超凡,如何能追上我。”

    “前輩果然高明。”

    “你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輕功如此了得,不是碧藻門人,江湖只怕再無輕功了。哼!拿匹老馬來障眼,大丈夫行事,未免不夠坦蕩。”

    “前輩教訓的是,只是江湖人心叵測,前輩血債武林,小可入世尚淺,防範總是要有的。即便神乎其技如北鶴行,此刻不也青紗遮面麼。”

    “放肆!”

    說話聲餘音未絕,金刀出鞘,同昨日在聞風客棧一樣,謝重九隻覺空氣霎時凝重苦寒起來,一股壓迫感直逼面門和胸膛,篝火也奄奄一息,彷彿人生只剩下這枯楊,殘火,瘦馬,西風,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再無一點樂趣可言。

    左頰一涼,金刀便早又收入鞘中,篝火復又熊熊燃燒,北鶴行依然在小憩,瘦馬仍在嚼着地上的枯葉,自己手中依然握着酒囊,卻像一場驚夢,無復飲酒之興致。緊接着,左半邊臉上淅淅瀝瀝滴下水來,謝重久用手抹了一下,卻是一手夾雜着碎胡茬子的冰水,自己左臉已經光滑如璧玉嬰膚,與右邊鄉野村夫的面貌立時有了天壤之別。

    原來北鶴行自從欠下江湖累累血債,便成了武林頭號公敵,可一干尋仇的人能在招式上勝過他的卻寥寥無幾,因而嚐盡了坑、蒙、毒、誘無所不用其極的下三濫手段。此一出手原意是試探這不起眼的少年的來意。加之其人輕功雖好,卻能連追七八十里,內功修爲已不在泛泛之輩之列,所以也有試探身手和威懾之意。

    “你到底是誰?”

    “恰如前輩所言,晚輩確實曾經師從黑湖劍癡。”

    “黑湖雜毛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金刀口中亦葬了許多碧藻門人,看來今日也不差你一個了。”

    “晚生不才,臨死前還有一番說辭。”

    “將死之人,但說無妨。”

    謝重九起身背向篝火。

    “江湖兒女都只道自己師從何門何派,好似從此仗劍天涯便名正而言順,出口便是家師何人、師門何處,小可雖年紀尚淺,卻敢笑這起糊塗之人無根無本。”

    北鶴行聽到此處,慢慢睜開眼睛。

    “其實,大凡庸庸碌碌之輩,大抵到死也不知自己是誰,所爲者何人。子女親之如父母,父母溺之如子女,師父教之如徒,徒弟敬之如師,到了不過一場悲歡離合,情誼做盡,以供世人悠悠衆口,不過使自己心下安恬而已。”

    “俠之大者,發乎天理,止於人慾,師門授業凡此種種,皆普天下之常理,如若深陷師徒之義,豈不愚忠,而泯滅了俠義之道。稱其人爲誰,又何必拘泥於姓名,師門。那一口金刀,一匹赤狐,不就是北鶴行麼?怒馬金刀又何必指名道姓要將碧藻門人趕盡殺絕,殊不知,狂刀一怒,赤馬一嘶,流血百千,武林共恥。”

    “哈哈哈哈——”北鶴行仰天長笑,“說得好!”

    謝重九面向金刀長揖到地,“晚生何德何能敢跟前輩動手,這條命流離江湖十餘載,早把生死勘破,不過流馬度日,前輩如若恨意難消,只管拿去便是。”

    “小友過謙啦,你不想動手,我今天卻偏要試試你的功夫。接着!”

    說着,北鶴行刀鞘一震,從裏面飛出一把長劍,謝重九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看那劍時卻呆住了。木質劍鞘,包以銀皮,綴以一大九小十顆青翠欲滴的寶石。拔出那劍來,正是黑湖劍癡三年前遺失的鎮派寶劍,相傳就是當年劍魔獨孤求敗“誤傷義士不詳,棄之不用”的紫薇軟劍。

    “看招!”

    未等謝重九回過神來,金刀已然重新出鞘。

    正是:

    九九歷盡劫波在,紫薇復明衆星拱。

    但叫狂刀煊赫盡,氣衝牛斗攜手來。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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