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思初時還能看到站在對面的燕虎眼睛眯起,滿臉堆笑,試圖息事寧人地說道:“劉姐不會說話,大家也都別生氣,同時天涯淪落人,多……”然後霧氣如潮水般涌來,將衆人裹挾其中,她就只能看到對面的幾個人影在霧中忽隱忽現了。最後更是什麼都看不到,只隱隱約約聽到後面的“多多包涵”四個字。
四周一片白寂,只能夠看清自己身周兩三步的距離。眼睛雖然能睜開,但也跟瞎子沒兩樣了。
“大叔?”
“秦守?”
“萌萌?”
沒想到這霧突然來勢洶洶,等孟五思反應過來,大聲呼喚二人一鬆鼠的名字,卻沒有絲毫迴應。
明明片刻之前二人還站在自己身邊,怎麼會聽不到她的聲音呢?這霧怕是有問題!孟五思想着,不由得放緩了呼吸,全身戒備起來。
她小步小步地往旁邊移動,時不時轉身注意後方,右手緊握箭尾,箭頭搭在左手,精神高度集中,只要遇到危險隨時準備射出。她一是怕濃霧中突然竄出兇猛的野獸,二卻是在擔心燕虎那些人會不會趁機起些不好的心思。
“我看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低沉渾厚的男音突然從她耳邊響起,那充滿磁性的聲音中帶着絲淡淡的寵溺,讓人聽了不禁耳朵微癢,心間都有些酥麻。
“誰?”孟五思急急轉頭循聲望去,但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是麼?可大哥不在,三哥整日行蹤詭異,我就是怕……”一道女聲接着回答,她的嗓音空靈又帶着些沉靜,結尾處還有一道微不可聞的嘆息。
孟五思總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再想想時,這不是她自己的聲音嗎?!
可是她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不說她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上面並沒有哥哥,她認識的人裏也沒有誰擁有那樣渾厚又充滿魅力的聲音。這樣的聲音,絕對是聽之難忘的。
“有我在,怕什麼?”男人的聲音再次出現,這回卻是帶着睥睨天下般的自信和魄力,讓人聽後所有擔心都煙消雲散,充滿了信任和安全感。
“嗯......”那道像她的聲音又再次出現,溫柔如水又柔情蜜意,讓從沒用如此語氣說過話的孟五思,反倒是不太確信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聲音了。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還想接着聽下去,卻再沒有下文傳來。彷彿那些話語只是自己的幻聽,倏然而來,又倏然而逝,或許根本沒有出現過,或許只是存在與她的想象裏。
目光所及之處還是一片又有一片翻滾蒸騰的白霧,她閉上眼睛,耳朵捕捉到一道極其微弱的哭聲從左邊傳來,便緊了緊自己的箭袋,慢慢朝聲音的方向尋去。
......
此時,秦守卻是盤坐在地上,耳朵豎起,眼看下方,偶爾擡頭看一眼附近,嘴裏念念叨叨個不停:“真是煩死了,這霧來得好奇怪啊。Beauty,你不覺得現在有種恐怖電影的既視感嗎?會不會突然出現三角頭怪、緊身衣怪什麼的……”
對話框非常配合地出地打出了紅色滴血的字:“嗯,說不定會吃了你哦~”
“別的輔靈都像你這樣嗎?我要退貨!”秦守摸了摸手臂上被嚇出來的雞皮疙瘩,“唉,也不知道龐哥還有孟五思跑哪兒去了,一轉身就不見了。”
Beauty適時地把地圖亮了出來。地圖上放大後,屬於孟五思的那顆棋子離他並不遠,直線距離顯示在一百兩米左右。
“這麼近的距離爲什麼我喊她都聽不見呢?”秦守覺得有些奇怪:“難道這怪霧還能隔音不成?唉又得去找她了,我真是個勞碌命!”
嘴上雖然如此說着,但他還是站起身來,看着手機上的地圖往孟五思的方向走去,耳邊似乎又迴響起她之前笑着說的那句“秦守,真的謝謝你!”他的腳步也變得更加輕快和充滿活力。或許秦守自己都沒細想,只不過是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而已,爲什麼要甘之如殆的,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她呢?
沒走多遠,前面漸漸出現了一個女人嬌小的身影,從頭髮到背影看着就是孟五思。但
終於找到了孟五思,秦守先是開心地一笑,卻又莫名起了嚇嚇她的心思。看她之前表現得那麼膽大心細,堅強果敢,現在一個人了還不是被這大霧嚇得瑟瑟發抖,果然是女孩子,還是會害怕的。他想着,躡手躡腳地走到孟五思背後,舉起雙手,在心裏默唸“一、二、三”,然後輕輕拍上她的肩膀。
“找到你了哦!”秦守大叫一聲。
想象中的尖叫聲並沒有出現,秦守見孟五思被自己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只是埋着頭蹲在地上抖得更加厲害,又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他趕緊湊過去蹲在她旁邊,嘴上一個勁地道歉:“孟五思,還好吧?是不是嚇到你了?哎喲我就是腦子一下子糊塗了,孟--”
“--你的箭袋呢?”秦守拍着他的被,才發現孟五思身上好像少了點東西,“不小心掉了嗎?”
她黑色的長髮往後一甩,轉頭望來,那張嬌小玲瓏的臉上,皮膚乾淨而白皙。
--但卻平平板板,什麼五官都沒有!
“嚇!”秦守被嚇得一聲尖叫,急忙往後躲時沒站穩還摔了一跤!“什麼鬼!”
待仔細看時,他才發現這個女人塗着紅色的指甲,右手大拇指上也沒有戴扳指,明顯不是孟五思!他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正待逃走時,那個沒有臉的女人卻莫名變得極爲狂躁,猛地朝他身上撲!
他急忙推搡,卻還是被她那雙瘋狂抓撓的手,弄得手臂脖子全是抓痕!
再看手機上的地圖時,孟五思已經離他千里之外了。
……
另一邊,龐大暑在霧中大步疾走,洪亮的聲音響徹森林:“五思!秦守!你們在哪兒呢!聽見了回句話!”
白霧降臨時,他明明伸手要去拉站在旁邊的五思和秦守,卻詭異地只摸到了濃濃的霧氣。叫他們的名字也沒反應,好像着林子裏本來就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怎麼辦啊,”龐大暑摸着身後的帆布包,望着天色,神情滿是苦惱:“食物和水都在我這,眼看這天都要暗了。”
“大暑啊,桌上有你最喜歡的蛋炒飯呢!快來喫啊!”
一道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龐大暑猛地停住,神情滿是不可置信。
“媽?”他聲音有些微微地顫抖,想要扭頭,卻又有些猶豫:“媽你怎麼……會在這兒?我……”
“大暑啊,媽又給你織了件毛衣,你來試試!”
“媽!”他左手捂嘴,激動得叫出聲來。是的!他媽每年都會給他織一件毛衣!那都是晚上工作回家後,拿着毛線一點點織出來的!
“你長大了,要照顧好自己!這樣媽才能放心!”
“才能放心啊……”
“媽!媽!”龐大暑猛地轉身,看到前面有團白霧聚在一起又消散而去。他狂奔着衝進那團霧裏,大聲喊着:“媽!你在哪兒啊?出來啊!”
但那滿是溫柔、慈祥與不捨的聲音卻再沒有出現過。
醒悟過來這或許只是他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龐大暑禁不住雙膝一跪,頭頂磕到地面,哽咽不止。滾燙的淚水從額頭劃下,和隱藏在淚水中的悲痛一起,慢慢融進了大地。
……
這團詭異的彷彿有生命般的白霧來得快去得也快,彷彿退潮一般,依依不捨地打着旋兒,似是留下了什麼又帶走了什麼,慢慢撤回地面。
等到它完全消散時,揹着小松鼠立在原地的萌萌左看右看,卻是再也找不到那幾個人類的身影了。
“唧唧!”它衝背上受傷的松鼠一叫,示意讓小松鼠抓緊。然後四肢靈活地攀上樹,朝有着靈液的祕境的方向跳躍而去。那隻巨大的身體在樹枝間上下飛騰,驚起無數倦鳥。
此時,萌萌巨大的腦袋裏卻蹦出了一個其它迷彩松鼠從未有過的想法:
有時間的話,學一下人類的語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