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婚紗照還不夠，還要求他們和攝像師一起去國外取景，拍外景婚紗照，而且這婚紗主題還準備了好幾組，江唸白覺得這傅怡是準備往死裏折騰他們。
當然，任何反對的意見都屬於白搭。
出自他們之口的埋怨和意見，都是廢話，全然被無視。
與其說這是在籌措她跟陸遲年的婚禮，倒不如說這是在準備讓他們完完全全按照着他們設定好的路走下去。
江唸白委實不願意出國折騰，不就是取外景而已，何必要跑到國外去？大天朝人傑地靈，風景秀麗，隨便找處地方都比國外強。
在她的再三堅持下，傅怡才退了一步，同意在國內取景。
最後選址在江南水鄉，嫋嫋仙境。
這一大早被吵起來，江唸白都沒睡醒，就算是景色再怎麼秀美，她也無福消受。
靠在陸遲年肩膀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
陸遲年也知道她是不喜歡醒太早的，而且如果不是睡到自然醒，是被人吵起來的，肯定會有起牀氣。
今天生生忍了下來，沒有發脾氣，見她困得厲害，陸遲年絲毫不敢懈怠，更不敢吵醒她，只是心有不忍，手指拂過她臉頰鬢髮。
等到了取景點，司機想叫他們下車時，陸遲年以指抵脣，“噓，別吵醒了她。”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們先下去，讓她好好休息會兒。”
“好吧”他們當然不敢違逆陸遲年的話，畢竟他們可招惹不起金主。
陸遲年一直沒動，充當着江唸白的靠枕，偶爾會調整下姿勢，以免她睡得不舒服。
這時確實叫的早了些，現在纔不過早上六點鐘，江唸白困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她最多就休息了十五分鐘，翕合着的眼睫微微顫動，睜開眸，茫然無神的看着虛空一點。
視線漸漸聚焦，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大早就被人從被窩裏撈起來了，現在正在外邊。
睏倦的擡手揉了揉眼睛，嗓音溫軟，“到了嗎？”
“嗯，到了。”
“你怎麼不叫醒我？”
“看你太困了，想讓你多休息會兒”
他正說着話，聲音愈發放柔，江唸白捂着嘴打哈欠，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鳳眸流轉，看了陸遲年一眼，“算了算了，趕緊下車，拍完好回去。”
“嗯”
江南臨水，青磚白瓦，連着水岸的一幢幢低矮建築如臨江而立的少女，煢煢娉婷。
淡淡的如墨跡滲透紙張的青灰瓦礫，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煙霧中，如蒙上了一層罩衫。
清晨，人們將將才從夢中醒來，隱約能看見不遠處的人家升起了炊煙，嫋嫋朦朧。
這是個清雅素靜的地方，要真是能在這兒住上一陣子，說不定整個人的身心都能接受洗滌，靈魂昇華。
站在白石橋上，江唸白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通體舒暢。
瞌睡被趕跑了，因着這如人間仙境般美不自勝的地界，江唸白連日來的陰霾都散去了不少。
難怪都說江南有美景，如詩如畫，如夢如幻。
起得早也還是有好處的，這將將才甦醒的臨江水鄉，如不食人間煙火之氣的仙境。
在她眼前徐徐展開的是一卷用濃墨勾勒出來的渺渺山水畫。
沒有選擇穿婚紗，而是入鄉隨俗，換上了旗袍。
素色旗袍熨帖在身，用蠶絲線染了色在袍子上篆繡的白玉蘭栩栩如生，銀線滾邊。
旗袍開叉，盈潤筆直的小腿若隱若現。
精緻的小臉只上了一層薄薄的淡妝，墨濃映畫眉，硃紅落點脣，素手執蒲扇。
站在白石橋上，倒真像是一副仕女畫。
這次要取外景也算是用心了，不管是取景還是妝容裝扮，都是請了專人設計的。
好在江唸白底子好，這幾天沒休息好也能夠用很好的儀態面對鏡頭。
好不容易纔拍完，江唸白如釋重負。
這一個早上，她就跟個提線木偶一般任人擺佈，一會兒要讓她這樣，一會兒又讓她那樣的，繞算是她脾氣再怎麼好，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等到拍完，她手腳麻木，脖子都僵硬了。
陸遲年討好似的給她按壓着肩膀，輕笑出聲，“辛苦了。”
“嗯…可不是辛苦了嗎？”這幾天，她快被煩死了，剛沾枕頭沒多久就被人挖起來了，讓她有種回到了在圈子裏馬不停蹄趕通告的錯覺。
要她說，左右不過是結個婚，沒必要弄得這麼麻煩。
“陸遲年”
她往後仰着頭看他，“我之前一直不想跟你結婚，嫌麻煩，總覺得結婚了，就是將兩個人都綁在了一起。”
“可是這段時間，我看到你們爲了這場婚禮勞心費力，看到你臉上的笑容，我就在想，或許你是真的想娶我，是真的想要跟我一生一世。”
江唸白拉過了陸遲年的手，老神在在的說，“今天站在白石橋上的時候，我忽然間就想明白了。”
“我口口聲聲的說着要跟你在一起，說要忘記過去，現在才發現對過去的事耿耿於懷的人是我自己。”
“也許，嫁給你是個不錯的開始”
“你也說了你會有餘生給我贖罪的”
“嗯，我會用下半輩子證明，這一次我真的沒有辜負你”
聞言，江唸白咧嘴一笑，“嗯，我相信你。”
她是真的想通了，這段日子看到他們忙忙碌碌的爲了自己的婚禮籌措，四處奔跑，江唸白原本堅固的心房也漸漸融化了。
“那麼，陸先生，餘生請多多指教咯？”
“嗯，陸太太，餘生請多多指教。”
江唸白想自己跟陸遲年的羈絆深達十幾年，人生能有幾個十五年可以讓他們折騰的？
當初她對陸遲年是心寒了，心死了。
總以爲躲在國外就能夠避開這些陳年往事，以爲躲在國外就能夠忘記在榕城所發生過的一切。
她也曾經迷惘過，彷徨過。
甚至想過要隔斷這一切過往，徹底斷了念想。
所做的這一切努力成爲了一個笑話，她根本無法忘掉陸遲年。
既然忘不掉，那就不要強迫自己去做那根本就做不到的事。
她看着陸遲年，格外認真的說，“這段日子，我做的很不合格，也做的很不好。”
“可你一直在包容我接納我，所以陸遲年，我很感謝你。”
“我現在想明白了，我既然放不下你，那何不乾脆放下心結，好好的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畢竟人生那麼短，須得及時行樂纔對。”
“呵”笑意從脣角蔓出，看着她毛茸茸的頭頂，陸遲年覺得手癢癢，忍不住在她發頂蹂躪了一把。
“你要真是想清楚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心底也一直不舒服，因爲知道江唸白不想嫁給他，不過是因爲被強迫着無可奈何罷了。
所以陸遲年這段時間，心情也陷在低谷之中，總想着要好好跟她談談。
可是談什麼呢？該怎麼談？
要是江唸白真的不願意，誰又能強求的了她改變想法？
現在聽到她說的這番話，那一直懸着的心臟才總算是平穩落地了。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江唸白還是江唸白，她從來沒有改變過。
是因爲自己太沒信心了，怕她對自己的喜歡已經沒有那麼濃烈了，怕她對自己已經徹底失望了，所以陸遲年總是很煩，處於焦躁的狀態。
“念念”
“啊？”
“你一直在跟我說謝謝，我卻不知你在感謝我什麼，從頭到尾該說感謝的人是我。”
“該感恩的人也是我，真慶幸，我遇見的人是你。”
“嘖”江唸白嫌惡的颳了他一眼，“別煽情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行了行了，趕緊去換衣服，我肚子餓死了”
“來了這幾天都還沒正經逛過，喫東西都這麼匆匆忙忙的解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是來這兒拍戲來了。”
行程弄得這麼倉促，他們一到這兒都沒休息過。
來了江南水鄉的這段日子裏，都沒有好好的逛過，愣是成天被拉着去拍照。
先前是在棚裏搭景，然後就被拉着出外景，每天一大早就被叫起來。
這下好不容易纔拍完了，她自然就蠢蠢欲動着想出去透透氣，順便找點東西喫。
說走就走，麻溜的換了衣服後，跟着陸遲年出了酒店門。
夜晚的江南水鄉，其實很繁華。
臨江水畔的霓虹燈如同兩條綵帶，映照着這漆黑昏暗的夜。
沿街能看到不少叫賣的小販，還有成雙成對牽着手出來遊玩的小情侶。
茶館裏還有人說書唱戲，座無虛席。
這等老派風俗，倒讓人覺得恍惚，似乎穿越回了民國時期。
“找好要喫飯的地方了嗎？”陸遲年問。
江唸白搖了搖頭，“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的小飯館喫飯沒有。”
她臉上還戴着口罩，頭上壓着一頂盆帽，陸遲年護着她，怕她被過往的行人撞到。
江唸白則是小心翼翼的護着自己的臉，生怕會被過往的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