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睿還是不甘心，“我只看她一眼，看一眼。”
明思澤嘆了口氣，“等小右醒來的時候，給她打個電話。其他的，都不可以。除非，你不想好。”
電話也好。夜睿看着屏幕上昏迷不醒，睡夢中都在流淚的左小右，心疼地伸出了手想去摸摸她。
可是他的手剛剛升出籠子，一股電流就竄了過來，痛得他身子一震，可是他的手仍然緩緩地往前伸着，摸一下就好了，左小右，摸一下就好了。
可是不管他怎麼伸，那看似很近的距離就是他無論如何者無法夠到。
明思澤眼眶一紅嘆了口氣，轉身出去。
左小右睡覺的時間很短，當身體剛剛恢復一些的時候她就立刻撐着意識醒過來，豎着耳朵聽，聳動着鼻子聞。
夜睿有沒有在，房間裏有沒有他回來過留下的氣息。
然而，什麼都沒有。沒有。
已經忙到回不了家，已經忙到連見看自己一眼都沒有時間了麼？
左小右嘆了口氣，但是心底反而似乎有什麼東西漸漸鬆下了。
是，沒有眼睛的左小右，又怎麼配站在夜睿的身邊。
茫然地仰頭嘆息，五年的愛情，這算是上天跟她開的玩笑還是給他們這段感情的考驗？！
左小右笑了，那麼完美的夜睿怎麼容得下一個瞎子做他的妻子。
左小右起牀，洗漱，從櫃子裏摸到襯衣長裙穿好。然後站在夜睿居的走廊上，揚頭看向走廊的某個方向，那裏有監控，她說的話，他都能聽見的。
“夜睿，不要躲我了。不需要因爲避開我不回家。不需要用給我找視網膜做藉口。我走了，你，回家吧。”
“不要走，不要走，左小右。”夜睿看着屏幕吼，“明思澤，王八蛋，把手機給我。我要給左小右打電話。”
明思澤剛去了個洗手間，回來就聽見夜睿在吼，連忙衝了進去。
看着屏幕上左小右摸索着牆壁，推開了所有來攙扶她的女傭，一步一步緩慢而穩定地走到旋轉梯。她對這裏的一切都那樣熟悉，沒有導盲犬，沒有柺杖都不會摔倒，不會碰到。
失去光明的她最適合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可是，左小右離開了，因爲，這裏再也沒有愛她的夜睿。
而就在這時，她那好久沒有響過的手機響了。
左小右摸索着劃開了手機，電話接通的瞬間傳來夜睿壓抑而急切的低吼，“左小右，給我回房間去。我不許你走，給我回去……”說到最後，聲音卻弱了下來，聲音裏帶着某種說不分明的顫抖，“我不要你走，你等我回去，等我。我一定會找到眼解膜，一定
會治好你的。左小右，不要走。等我……等等我……”
可是聲音卻是夜睿的。
“是，我是夜睿。”夜睿不斷地強調着一句話，“左小右，不要走，不要走。等我，等我回來。等我……”
是，是夜睿。
左小右忽爾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對着電話哭喊着，“夜睿你在哪裏？你在哪裏，爲什麼不回來？爲什麼現在纔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在意我看不見，是不是很在意？是不是？”
她也在嘶吼着，沒有什麼名媛矜持，沒有什麼優雅的模樣。每一句都吼出了她這些天心裏恐懼和慌亂，緊張和擔心。她不怕自己以後看不見，可是她害怕因爲看不見而失去他。
她也曾告訴自己如果夜睿因爲自己失去了光明而放棄了自己，那這樣的夜睿也不值得自己去愛。
可是，勸說的話從來進不了自己的心，她根本無法說服自己。
失去夜睿的餘生，她要怎麼度過。
“笨蛋，左小右，你是笨蛋麼？我怎麼會嫌棄你。我，我找到一個人，他可以救你。可是，需要說服他。所以，寶貝等我回去。我一定會說服他的。”夜睿睜着眼睛編瞎話。但是這卻是最合理最無法查證的事。
“夜睿，你纔是笨蛋。國內視網膜不允許活體捐獻。你怎麼能讓人強捐呢。”左小右抹了把眼淚，卻笑了，嗔怪道，“夜睿，我不怕看不見。我們怎麼可以爲了自己讓別人看不見呢。江浩東說我還有一個月呢。我們可以慢慢找。你回來好不好，我想你。”
一句我想你，似乎萬水千山的呼喚。
夜睿的氣息漸漸穩定下來，他眼裏的暴怒漸漸散去，聲音也柔軟下來。彷彿還是愛琴海邊那個倚着欄杆張開雙臂，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她飛奔到自己懷裏的柔軟的夜睿。
“左小右，我愛你。”夜睿的聲音那樣軟，那樣輕，就落在她的耳邊，像往日的纏綿，親吻。帶着滾燙的氣息清晰的滾落到她的耳內。
“唔！”左小右捂住嘴，眼淚咻然落下，可是她的臉卻是笑着，終於等到這一句。雖然隔着電話，他終歸還是對自己說出了這句話。
“左小右……”夜睿看着屏幕上那個捂着嘴哭的左小右，眼裏涌出一片溼氣，他好想抱抱這樣的左小右啊。心裏的聲音更加清晰，左小右比你更害怕離開啊。
“不要哭了，左小右。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等我，等我……”夜睿的聲音越來越弱，明思澤手裏舉着電子顯示牌上面的數字已倒進到前五。
“夜睿，夜睿……我想你……”左小右一聲聲的叫着。
“左小右，我要先掛了，不要走，知道麼？要乖……”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自動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