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這個問題應該比較難回答，親人之間，本就是記得好的事情比較多的。這樣讓他們很難受的回憶，應該很難想起來吧
葉墨沒有走，一方面是因爲jason的邀約，說等採訪結束要和他去聚一聚；另一方面則是他想看看楊潔工作時的樣子。
因爲一直盯着楊潔的臉，葉墨注意到，從開始採訪到現在，楊潔的臉色一直不能稱得上好看。
這種感覺葉墨說不上來，但是卻能感覺得出來楊潔沒有平時那麼開心，眼神裏，甚至帶着一些脆弱。
“啊，我想起來了。”這時，一個父親眼神亮起來：“我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當時結婚的時候也沒有很多錢，但是很快我女兒就出生了。”
“每個月僅僅是女兒的花銷就很大，更別說我和我妻子了。後來，女兒稍微長大了一些，在小夥伴家裏看到了許多很漂亮的芭比娃娃，小女孩嘛，都是喜歡這種東西的。”
那位父親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像是在努力回憶着那段記憶：“但是啊，我們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去負擔這些了。當然的，我們沒有給她買，那次她哭的很傷心，我那天在妻子睡着之後一個人去陽臺抽了很久的煙，直到嗓子乾啞的受不了。”
被採訪者的話基本說完了，但是楊潔卻沒有及時接話，眼神虛虛的看着前方出神，不知道再說什麼。
幸好，楊潔的一個同事還算機靈，及時的用手肘捅了一下楊潔，然後自己接話：“所以，這件事是您關於自己的女兒的最難受的事情是嗎”
楊潔很快回神，但是眼裏卻是有些晶瑩的淚，但是因爲她及時低下了頭，基本沒什麼人注意到。
可是葉墨卻是看見了，眼眸裏閃過一抹擔憂，眉頭緊緊的皺着。
“對，這就是最讓我難受的事。雖然現在，我能給我女兒買很多很多的芭比娃娃，可是那一刻的感覺，可能會讓我記一輩子。”說着，那位父親的眼眸裏也出現了一些眼淚。
採訪結束之後，楊潔就像是丟了魂似的，葉墨叫了她好幾聲她才猛地反應過來：“啊怎麼了”
葉墨靜靜的看了她幾秒鐘，隨即又邁着步子往前走：“沒什麼，走吧。”
回到車上，葉墨終究是沒忍住，把剛發動的車子熄火，雙手放在方向盤上，轉頭看楊潔：“潔潔，你還把我當朋友嗎”
楊潔微怔，不明白爲什麼葉墨突然這麼說，表情還這麼凝重：“當然了，怎麼了”
“那你和我說，你今天怎麼了”葉墨緊緊地盯着楊潔的眼睛：“採訪的時候，我看到你好幾次都快要哭了，結束之後，你更是變得心不在焉。”
聞言，楊潔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眼珠快速的轉動着。葉墨見此，還以爲她又要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急忙道：“潔潔，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對我說，只要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在所不辭。”
墨，你還會用成語啊”
楊潔可是清楚葉墨的中文水平的，雖然平時對話很流利，但是遠不到出口成章的程度。所以，此刻聽他說出一個成語，楊潔覺得有些好笑。
發現楊潔的重點竟然不在兩人的談話上，葉墨有些急：“潔潔”
“好了好了，我跟你說。”楊潔努力剋制住笑意，斂了神色看向他：“其實，我是個孤兒。”
只這一句話，葉墨就對今天楊潔的表現有了七八分的猜測，原來，自己愛的女人，在最弱小的童年時代，卻這麼不幸。
葉墨沒有打斷楊潔，他知道，她遠不止這些話要說。
果然，楊潔淡淡的笑笑：“但我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孤兒的，在我五歲之前，我還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愛我的爸爸媽媽。”
想了想，又繼續說：“記憶裏，我家很窮，是窮的喫不起飯的那種。爸爸媽媽總是會爲生計發愁，可是一家人生活的卻是很快樂的。”
“如果，不是那一天的話。”葉墨注意到，楊潔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其脆弱，不堪一擊的那種脆弱。
他甚至都不敢出聲去打斷她，只能靜靜的坐在她身邊，聽她慢慢的說着。
“那是一個下雨天，我們一家人因爲交不起房租被趕了出來，可是在過馬路的時候，明明我們是等了紅綠燈的，但是卻有一輛開的飛快的轎車朝我駛過來。”
“爸爸媽媽的第一反應就是把我推開，但是他們......”
葉墨想伸手觸碰一下楊潔，但是卻在伸到一半的時候頓住了，又默默地收了回來：“後來呢”
“後來，警察叔叔告訴我爸爸媽媽都去世了，我也就被送進了孤兒院。”
楊潔淡淡的說着，兩行清淚卻滑了下來。
葉墨心疼極了，他多想伸出雙手，然後抱抱自己面前的楊潔，哪怕只是一點溫暖。
但是，葉墨最終也沒有這樣做，他想了想：“潔潔，你沒有想過去調查當年的事嗎”
楊潔擡手擦掉眼淚：“怎麼沒想過，但是當時年紀太小，後來長大了警局卻再也不能翻案了。”
自己的父母被人撞死，自己卻還不能去爲他們找到兇手，楊潔心裏一直是不甘的。可是，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心有餘而力不足。
葉墨還想說什麼，但是卻忍住了，拿出一張手帕遞給楊潔，然後踩下油門把車子開了出去。
到了楊潔住的公寓門口，兩人同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程君銘。
楊潔愣了幾秒鐘，隨後推開門下車。
葉墨也難得的沒有打算和程君銘“鬥智鬥勇”，而是對她說了句：“好好休息。”然後就走了。
楊潔站在原地看着葉墨的車子消失不見，才轉過身往裏走，在程君銘面前站定：“你怎麼來了”
程君銘定定的看着她，卻並沒有打算說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