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顧念如鴻雁般離去,連個值得回味與懷念的背影都不曾留給他。
不知顧念此時身在何處,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她對自己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顧念當然不會憑空真發,也不會如浮光掠影般迅速消失。
程君銘以顧念的出租屋長久無人居住,裏面都是落塵爲由,帶着顧念回了家。
還故作幽默地說,“表哥當然有義務要照顧表妹啦。”
顧念沒有心思與他說笑,也沒有心力去辯駁,去拒絕,也就順從了。
不過也僅僅小住了三天,顧念就辭別了程君銘。
她說自己不想再躲進另一個安樂窩了,她已經在現實生活中缺勤太久,不想再懈怠下去了。
就這樣辭別了有些落寞的程君銘,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正如程君銘所說,顧念一踏進家門,就被撲面而來的塵土味和黴味薰得直皺眉。
“除舊迎新吧。”顧念擼起袖子,說幹就幹。
花了將近三個小時,把裏裏外外擦拭乾淨,牀單被套拆拆洗洗,將一切恢復成顧念熟悉的那個小草窩。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誰啊?”話剛出口,顧念就後悔了。
說不定是房東來催繳房租的,哎,怎麼辦,總不能再裝作裏面沒人吧。
“請問顧小姐在家嗎?”
“顧小姐”,會這樣稱呼她的肯定不是房東了。顧念謹慎地打開一條門縫。
“您好顧小姐,我是楚家的司機。”
“哦哦,你好,”楚家的司機也好幾個,顧念也不全認得過來。
“有什麼事嗎?”
“對,老爺讓我來請您,他有話想跟您說。不知您可有時間。”
“時間,倒是有……”顧念看看自己的衣服上蹭了不少灰,臉上想必也是。
“讓我換身衣服吧。”
“好的,我在樓下等您。”
半小時後,顧念被帶到了醫院的住院部。
楚老爺所在的病房在頂層,非常安靜,除了專業的醫護人員,還有家裏帶來的傭人24小時陪護。
“辛苦你啦,特別爲我這個不方便的老人跑一趟。”
楚老爺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但說起話來還是有點有氣無力的。
“沒有沒有,我本來也……沒什麼事兒。”
“請坐吧。”
顧念在靠近楚老爺的椅子上坐下。
“人老了真是折磨,說不行就不行。我都聽他們說了,那天要是沒有你在,我應該就……”
“楚老爺,您太客氣了,我也只是冒險試試,或許是我運氣好吧。”
“是我的運氣好。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也別老爺長老爺短的,我可能虛長你父親幾歲,你要是不嫌棄,就稱呼我伯父好了。”
“好的,楚伯父。”
“其實,今天特別叫你過來,是我這個老頭子,對你有個不情之請。”
“您請說。”
“不不,我想是您誤會了。”顧念急忙擺手否認。
“你不要急着解釋,知子莫若父,我和我太太都看出來了。這個孩子從小就什麼都不缺,所以他幾乎對任何事情都不會表現出渴望。
但唯獨看着你的時候眼神不一樣。我們是最清楚不過了。”
顧念不知道該說什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楚老爺接着說:“我不瞭解現在年輕人是怎麼談戀愛的,也不瞭解你心裏究竟怎麼想。
但我們作爲長輩,有些該長輩說的話,不得不說在前面。”
顧念想,這一刻果然到了。豪門公子和赤貧女孩之間,總算該上演父母出馬橫加阻撓的戲碼了。
“我想請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是那種爲了利益不顧孩子幸福,提倡門當戶對,政治聯姻的家庭。”
顧念想一萬次也沒料到楚老爺會這麼說。
“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擔心會遭到我們的阻撓和反對,那請你放下這份顧慮。只要你和承澤是真心喜歡彼此的,我們絕對張開雙臂歡迎你。”
“可是……”顧念看到楚老爺如此坦誠,自己也有話不得不說了,“我從一開始就騙了您,我不是程君銘的什麼表妹,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
“那又怎樣呢?我和你伯母並不介意啊。
孩子,到我這個年紀,走過大半生,心裏明鏡一般地瞭解,人的身上什麼最寶貴。
不是出身,不是家世,我們更看重的是品格和德行。
我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你。”
楚老爺說着,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支票,交給顧念。
五十萬元整!
顧念從沒接觸過這樣一筆鉅款。
“不行,我不能要這個。”
楚老爺笑笑說,“如果你也信任我的人品,就可以收下。
到我這把年紀,做什麼都不能等,該感謝的人要儘早感謝,該說抱歉的人也要及早道歉。”
換成其他一無所有的人,突然得到這筆鉅款,應該胡覺得輕飄飄的吧。顧念卻覺得無比沉重。但找不到理由推辭。
他們又簡單聊了幾句,顧念就起身告辭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楚老爺又對她說:“年輕人不要整天心事重重的,要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
很多事年輕的時候想不通,年紀大了就自然明白了。
我想你的夢想遲早能夠實現的。
如果你哪天需要幫助,我或許能盡綿薄之力。”
顧念走出病房,輕輕掩上房門,依舊有些迷茫,又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走出病房的時候,顧念與楚承澤不期而遇。
幾天時間,楚承澤清瘦了不少,想來也是蠟燭兩頭燒,又要撐起龐大的家業,又要操心父親的身體,日子不會好過。
兩人相視站定了幾分鐘,顧念看楚承澤還沒有開口的意思,繼續朝前邁開了腳步。
你等等。”
楚承澤怎麼肯放走他,他其實一直擔心顧念躲起來,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遇見,只是醞釀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