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婉其實是明知故問,她早就從各種渠道聽說了顧念的事情,但對顧遠程絕口不提。
她悄悄吩咐手下人,顧念如果打來電話或者直接找上門來,一概不要理。
顧念這孩子脾氣也真是倔,這倒也成全了許小婉,清清靜靜地過了好多年。可是不久前,家裏的傭人向她彙報說,顧念曾打來電話。然後不久她就在報紙上看到了新聞。
正好顧遠程那段時間去泰國拜佛了,要不是有熱心的朋友告訴他,他還被矇在鼓裏。
所以顧遠程和許小婉說的時候,她還裝傻,她當然是不能讓顧遠程知道她偷偷做的這些小動作的。
顧遠程把這一天來在醫院的見聞一股腦告訴了許小婉,最後長嘆一口氣說,”都是我的錯,我有罪啊,我對不起顧念的媽媽……“
“事情都發生了,你再自責也沒有用啊。既然顧念有楚家少爺照顧着,那也是她的本事,她的運氣,你這個當爸的就少操點心吧。畢竟女大不由娘啊。”
許小婉的話聽起來酸溜溜的。
她的確嫉妒,憤恨。她想,以爲顧念在外面能受多大的罪呢,沒想到這丫頭運氣這麼好,能得到江城一少的垂青。
萬一將來真當上了江家的少奶奶,在人前,她還是矮了她一大截。想到這些她怎麼能不恨呢。
等到那一天,大家會怎麼看她,怎麼議論她許小婉呢。
顧念的命怎麼就這麼好,她是世人追捧、讚美、呵護的白雪公主,而她始終那個惡毒、心胸狹窄的後母。
“話不是這麼說的。”顧遠程的話把許小婉從思緒中拉回來。
“楚承澤願意幫助顧念,那是他的胸襟和真情,但顧念畢竟是我的女兒,我不能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暗暗地,下了很大的決心。
“我已經決定了,要把顧念接回來,我不能再讓自己的女兒流落在外了。”
“什麼?”許小婉聽了,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不同意!”
許小婉一口回絕,不給商量的餘地。但顧遠程的表情也很堅定,而且他很不滿許小婉拒絕地這麼利落。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光考慮那個丫頭,也要想想我,想想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啊。
你忘了泰國的法師是怎麼跟你說的嗎?我和顧念八字不合,如果硬要生活在一起,我是無法懷孕,無法給你生兒子的呀!”
許小婉說的事,是多年來顧遠程心裏的刺,是束縛他手腳的繩索,也是他良心上的枷鎖。
他確實有執念,他不惜窮盡一切地想要個男孩,想要一個能擔起重任的繼承人。
多年來他忍耐,他努力,他對法師的話言聽計從,對許小婉百依百順,都是爲了那一天的到來。
這是顧遠程的軟肋,每次被許小婉觸碰到,他都會本能地縮回殼裏。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可他並不再那麼堅定了,他似乎正在漸漸放下自己的執念。
“是啊,你總這樣告訴我,法師也說,我們不能逆天而行。
顧遠程想起顧念的樣子,她這些年平白無故受的傷,喫的苦,心裏也同樣難受。
“而且你看看,我委屈了這麼多年,你的肚子不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嗎?我有時候真的忍不住懷疑,做着一切真的有意義嗎?說不定我註定命裏無子,我是不是該認命啊……”
許小婉被說得啞口無言。
“算了,你出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許小婉不再爭辯,轉身離開,輕輕掩上門。
但她的內心同樣不平靜,一種不祥的預感攀上心頭。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儘快行動,以絕後患。”
許小婉回到自己房裏,躡手躡腳地鎖上門,撥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
電話接通了,雖然知道房間裏沒有別人,許小婉還是緊張兮兮地四處看看,纔開口說道。
“怎麼辦呢,顧遠程那個老頭子,今天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跟我說要接顧念回來。真急死我了……
我當然沒同意啦,可他一副非做不可的樣子,我攔也攔不住啊……
哎,我說了,沒有用,我看他是鐵了心了。”
許小婉腦中飛快旋轉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吧,我再打100萬到你的賬上,你幫我轉給那個法師,告訴他務必把顧念回家的事情給我攔下來……對呀,說得越嚴重越好。
哎,我知道這治標不治本啊,可眼下還能怎麼辦呢?
……
我怎麼不想啊,我各種方法都試過了,可就是懷不上啊。去醫院檢查,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會給我開各種調理身體的藥,喫得我都要吐了。
當初要是知道會這樣,我就不來趟這個渾水了……什麼忍耐,你說的輕鬆,因爲你沒過這樣的日子。”
許小婉緊緊咬住嘴脣,多年來自己爲了顧太太這麼一個虛名,委屈求全,在人前強顏歡笑。
其實她心裏清楚,顧遠程對他千依百順,都是爲了一個兒子。
要是再這樣拖下去,她的地位遲早不保。雖然未必把她趕出家門,但是顧念一旦回來,還能有她的好日子過嗎?
他們是父女情深,她一個填房,在這個家裏算什麼呢?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嚇得許小婉趕緊捂住電話。仔細一聽,不過是傭人來叫她去用晚餐。
“不說了,先這麼着吧。法師那邊你儘快幫我料理。事成之後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許小婉匆匆掛了電話。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了那句話,什麼叫“一入豪門深似海”。如今她什麼都沒了,唯有死死攀住這棵大樹,纔不會掉下來摔死。
這幾天,楚承澤的心情真是雨過天晴。
顧遠程的話帶來了神奇的效果,顧念並不想過去那樣排斥他了。至少,他獲得了和醫生護士一樣的待遇,能夠走進顧念的病房,好好坐着和她聊聊天,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