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悅君歌 >199.浮生若夢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此爲防盜章

    他直截的將劉崢比作了小人, 道她雖是個記仇的, 卻無需這般與小人計較細想明白了他的話,周如水不禁撇了撇嘴, 她似乎又聽着了一拳落在棉花上的聲音。

    彼時,車外議論之聲徐徐傳來。

    他們道:“怪矣周天驕竟當衆斥責秦元劉崢了”

    “想是也該斥責的, 他秦元劉崢是甚麼身份末等家族中的庶子, 排場卻比琅琊王家的三郎還盛了”

    “但前歲,天驕公主不是才放言喜這秦元劉崢的麼”

    “不知, 怕是天家心意難測, 公主年歲又小, 就越發的不定性了。”那人又笑, 語氣很是譏誚,嘲道:“見了王三郎這樣的如玉君子,那下品劉崢算甚麼東西”

    “確是不算甚麼”

    衆人想來也覺得前有王玉溪在此,天驕公主生了異心,不再喜劉崢是如何都說得通的。話鋒一轉,再望向劉氏車隊的狼狽模樣就更是興災惹禍,鄙夷非常了, 其間,更有對劉崢走俏不忿之人,藉機散播起了惡言。

    “原以爲有些才氣, 但到底出身太差, 眼光甚短, 終是個濁物”

    “可不是麼真真侮眼濁物。”

    “不過一下品庶子, 還妄想成名,真真可笑”

    “他這也算成名不過是攀附女子毫無脊樑的蛆蟲罷了”

    外頭的喝罵聲一聲疊過一聲,彷彿和約好了似的,衆人竟是將劉崢的不堪過往都細細數落了起來。

    聽見這些,周如水微顫,她更不自覺地扣緊了手,直掐得掌心生疼。她倒不曉得命運待她這般的好,纔開了個頭,便許她斷了最大的厄運。

    果然,世人都是喜於捧高踩低的。前歲,他們能誇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下一刻,他們就能一口唾沫視他如螻蟻。

    周如水正想着,身側傳來的簡牘翻動之聲叫周如水停了思量。她轉過臉來,這時刻,才終於靜下心來,歪着腦袋,細細打量起了王玉溪。他的眉眼生得極好,是那種精緻到恰到好處的,漂亮卻不咄咄逼人的雍容美麗。

    她依稀記得,前世君父召他入朝,在朝堂之上窺見他的容顏後,竟是以讚美傾城婦人的言語,誇他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羣。彼時,朝中衆人以謝相爲首,無不大笑應和。偏生王玉溪不氣不惱,即便被嘲做婦人,他依舊淡然地,穩穩地立在殿中,不過風輕雲淡地淡淡一笑。

    彼時,周如水還以爲這兒郎生得美。如今才知,君父大謬琅琊王三的姿容,比起美來,更是雍容,根本就沒有半點婦人之態。也不知,君父因何要如此嘲弄。

    周如水不禁蹙起了眉,再想到今日鬧得這番處境,他被拖累得困在了此處,全是因她一人之過。周如水心頭有愧,如此,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想着,她的餘光卻瞥過一旁所置的瑤琴,忽的,便心生意動了起來。

    她記得,王三郎琴技了得,想來他是喜音律的。

    據傳他的瑤琴,便是當年伏羲氏所傳的伏羲琴。

    史載,琴本爲伏羲氏所琢。一次伏羲見到鳳凰來儀,飛墜在一株三丈三尺的梧桐樹上。其後,伏羲便按三十三天之數,按天、地、人三才,將那梧桐樹截成了三段,取了中間一段送入長流水中,浸上了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數取起陰乾,最後,才選良時吉日製作成琴,賜名伏羲。

    周如水其實也是個琴癡,原還想着如何與王玉溪告罪,可盯着盯着,她便不禁瞧着瑤琴入了神,再想那是盛名在外的伏羲琴,手指便不自覺地撫了上去。這一撫上琴絃,她才感到冒失,慌忙忙收回手來,廣袖卻又在無意中掃過了琴面。

    頃刻間,琴音翠翠,直如珠落玉盤。王玉溪也擡起臉來,看向了她。

    琴音方起,車外俱是一靜。緊接着,又傳來了一陣陣的歡呼聲,他們都在道:“三郎竟是要奏琴了玉溪公子的琴音啊”

    “吾此生竟能聞得玉溪公子的琴音了麼”

    這

    “小公主方纔,目光炯炯似賊。”

    周如水張張嘴,不及告罪,王玉溪已含笑看來,他的眸光很平靜,不放肆也無攻擊性,是恰到好處的,只會讓人覺得心頭一暖的平靜。而他的話,也恰到好處地解了周如水的難堪。

    周如水窘迫得耳畔都紅了起來,對上他溫和的目光,更是喉嚨一卡,她迷惘又微惱地垂眸偷瞅向那瑤琴,先是軟糯地說了聲:“天驕魯莽了,今日,竟一再衝撞了三郎.”

    半晌,又懊惱地整了整衣袖,低低嘟嚷道:“女君,千歲,殿下,他們都是這般叫我的。從不曾有誰,像三郎一般喚我小公主。”

    聞言,王玉溪微微挑了挑眉,他神色悠然地看着她,轉而,又是一曬。

    翌日,秦元劉氏領兵入城,俘萬餘人,斬周氏皇族首級千餘。

     同年,秦元劉氏改國號爲秦,遷國都於襄。

    從此,世間再無周國,前歲的王孫公子幡然已成了亡國奴。

    唯剩歌曰:“天地開闢,日月重光。周有龍脈,傳國萬年。”

    然而那龍脈不知在何處,那所謂的傳國萬年亦還不至百年,周國,便亡了

    王氏車隊圍城繞了半圈後,避進了一條無人暗巷。

    馬車一停穩,恭桓便握着腰間的彎月鉤翻身下馬,他神色肅穆地行至車前,一禮,屈膝便道:“屬下來遲,請公子責罰。”

    “免。”車內,王玉溪單手支額,目光隔着車帷在他身上一掃而過,瞭然問道:“吾回城之事,阿翁已曉”

    “南城門觀者如堵,天驕公主求見您的消息一傳,便都奔走相告了。”說着,恭桓擰了擰眉,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敢問這家中肅清一事,該當如何”

    王玉溪此次暗中回鄴,便是佈下了天羅地網準備處理族中之事的。但如今,因周天驕撞破了他的行跡,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

    “罷了,只當好事多磨”微風拂過窗櫺,王玉溪的笑溫和至極,早定的計劃因這插曲全盤落空,他也真真未惱。一陣安靜中,他明亮的眸子忽轉向一旁的空榻,單手扶着琴面,眸光深幽,在恭桓疑惑的目光中,竟是輕笑着,一字一頓地喃喃自語道:“周天驕麼很有趣不是麼”

    聞言,不光恭桓,馬車左右近侍也嗖的一聲,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來。他們這主子,向來視女子如蛇蠍螻蟻,何曾道過哪家姑子有趣

    見狀,王玉溪卻是淡淡一笑,他疲懶地闔上眼,徐徐道:“回府。”

    鑾鈴叮叮,當馬車馳入宮道,周如水的記憶便也如那些長在宮瓦上的楞草,一點點生出了枝椏來。這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這是她真正的故鄉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之情瀰漫在她心尖,她的鼻頭忽又涌起酸澀,淚水漸漸迷濛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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