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悅君歌 >222.機關參透 第二百一十章
    此爲防盜章  “免。”車內,王玉溪單手支額, 目光隔着車帷在他身上一掃而過, 瞭然問道:“吾回城之事,阿翁已曉”

    “南城門觀者如堵, 天驕公主求見您的消息一傳,便都奔走相告了。”說着,恭桓擰了擰眉, 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敢問這家中肅清一事, 該當如何”

    王玉溪此次暗中回鄴, 便是佈下了天羅地網準備處理族中之事的。但如今,因周天驕撞破了他的行跡,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

    “罷了,只當好事多磨”微風拂過窗櫺, 王玉溪的笑溫和至極,早定的計劃因這插曲全盤落空,他也真真未惱。一陣安靜中, 他明亮的眸子忽轉向一旁的空榻, 單手扶着琴面, 眸光深幽,在恭桓疑惑的目光中,竟是輕笑着, 一字一頓地喃喃自語道:“周天驕麼很有趣不是麼”

    聞言, 不光恭桓, 馬車左右近侍也嗖的一聲,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來。他們這主子,向來視女子如蛇蠍螻蟻,何曾道過哪家姑子有趣

    見狀,王玉溪卻是淡淡一笑,他疲懶地闔上眼,徐徐道:“回府。”

    鑾鈴叮叮,當馬車馳入宮道,周如水的記憶便也如那些長在宮瓦上的楞草,一點點生出了枝椏來。這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這是她真正的故鄉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之情瀰漫在她心尖,她的鼻頭忽又涌起酸澀,淚水漸漸迷濛了視線。

    她明白,想要改變命運,光靠願望是不夠的,還需有力量,能夠將自個連根從過去中拔起,即便血肉模糊也在所不惜的力量。

    周如水掀開了帷簾,趴在車窗上,探出了頭去。

    本是同根生,公子沐笙也似是有感應地回過了頭來。他看見周如水正望着他,煞白的臉上淚眼朦朧,那雙盈盈帶淚的眼中,有欣喜,有委屈,有惆悵,有依戀,太多太多,似是隻一瞬間就給她周身添盡了憂傷,添滿了嫋嫋霧氣。

    看着她,公子沐笙當即便沉了臉。他踏馬回身,行在車旁關心地問道:“阿妹,你這是哭甚”

    公子沐笙是氣周如水今日的胡鬧,但也到底心疼親妹。他先前在衆人面前道要罰她,不過是做做樣子,叫王玉溪賣他一絲薄面,許如水個臺階下罷了。但講句實話,自家阿妹要是真被罰狠了,他纔是頭一個不會肯的。

    再而言之,因前歲大兄太子洛鶴身故,周如水受驚病重,險些救不回來。爲此,公子沐笙對她更是百依百順。今日她出宮去迎秦元劉崢,公子沐笙其實是早就知曉的,只因他想要阿妹開懷,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她去了的。

    哪曉得,這小姑子臨到城門前卻變了卦,秦元劉崢瞧不上了,轉眼竟攔了王玉溪的馬車,這一鬧,倒驚得南城門比之鬧市更甚。這事處處都透着蹊蹺,只道王玉溪那架勢,一看便知是想掩人耳目暗中回鄴的,連他放在王氏的暗衛都未得到王三回鄴的消息,他這個懵裏懵懂的阿妹卻把王玉溪給逮了個正着

    前歲,夏國使者訪周,不入宮門卻先至了琅琊王府,道是琅琊王氏滿門俊秀,願在王府中爲夏公主錦端覓尋良婿。

    夏使到時,王府的年輕公子二十餘人,早知錦端公主美貌純良,便都爭先恐後。唯獨王玉溪聞而闢之,漫不經心,他側臥在東牀之上袒腹躺着,飲茶閱帖,若無其事如不知。

    後來,夏使點名請他,許以錢權美女,他卻道:“人生只爲欲字所累,便如馬如牛,聽人羈絡;爲鷹爲犬,任物鞭笞。若果一念清明,淡然無慾,天地也不能轉動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況一切區區事物乎”

    明明王玉溪將高官美女比做了區區事物,言辭拒絕了夏使。夏君卻反是越發地看重了他,更是再三地請他出仕。後來,王玉溪辭以風痹,道是他重病在身不能起居,這纔算在面上推卻了夏國之請。

    可,風痹向來是年老之人才會患的偏癱症,王玉溪這般年少,道自個患了風痹,實在是太過荒唐暗地裏,夏君自是不信,便使了暗衛深夜密刺王玉溪。直到王玉溪遇了刺仍躺在榻上堅臥不動,夏君纔不得不信,不得不就此罷休。

    這之後,王玉溪才離開了鄴都,回了琅琊避世休養。

    因此,公子沐笙清楚的知道,若不是周如水誤打誤撞拆了王玉溪的臺,怕是世人都不會這麼快曉得,王三已是歸鄴了。如此,他才擔心王玉溪會不快,會出言斥責周如水。畢竟,王玉溪雖未及弱冠,卻已爲高士,他的名望又實在太盛,人都道他世間無二,得他贊者蓬蓽生輝。被他當衆斥怒了的,也會聲名盡損,受盡世人恥笑。

    周如水哪裏曉得兄長在想什麼呢她心心念唸的都是過往的心結,她眸光細柔地瞅着公子沐笙,仍是心心念念,委屈地糾纏着他道:“阿兄,阿兄,牽一牽兕子的手好麼”

    “前世”,公子沐笙重病不治,她在他院門前跪了幾天幾夜,她一聲聲喊:“阿兄,阿兄,便牽一牽兕子的手好麼阿兄,阿兄你連我一面也不見了嗎阿兄,阿兄,兕子求你,便牽一牽兕子的手好麼”可他卻不理她,不與她說話,再不見她

    後來,多少次午夜夢迴,晝閒人寂,哪怕聽着鳥語悠揚她都能哭

    出聲來,她多希望自己是那廡頂上的鳥兒,可以飛進窗櫺見到兄長最後一面,可以最後,握一握他的手。

    君父的子嗣中,只有太子洛鶴與公子沐笙是周如水的嫡親兄長。雖說兩位兄長與她都很親近,但二兄沐笙待她最好。

    年幼時,他會撥開幔帳喚她起牀,會抱着她跪坐在銅鏡前,笨手笨腳地將她的頭髮綰成總角。他還會抱着她去找母后,在用餐時用小刀替她將烤肉一塊塊細細切,再囑咐她一定要慢慢地嚼。大兄總喜捏她的臉,他卻捨不得,回回都擋在前頭冷臉斥責。待回身看她,又會眉開眼笑,獻寶般地將宮外捎回的小玩意一一取來,陪她逗樂。

    他年少時,帶着年幼的她翻過宮牆,爬過城樓。宮廷之中,暗潮涌動,他卻總是用最明澈的笑待她,將她牢牢護在臂膀之下。他成年後,前朝的爾虞我詐亦未改變這一切,他雖不再會帶着她瘋玩任性,卻仍庇護她所有的驕縱無理。他會笑吟吟地看着她,用溫熱的手掌撫摸着她的發頂,用無比驕傲的口吻道:“吾家阿妹的品貌,是天上的仙娥也比不了的。”

    可這樣好的他,卻爲何,不能活得更久一些

    周如水的淚,越落越兇。

    見狀,公子沐笙擰起了眉頭,俊容上一貫的如沐春風斂去,聲音裏更多了幾分不知所措,他冷着臉道:“這是怎麼了可是王三不識好歹,給你氣受了”上一刻,他還知王玉溪名望太盛,不好得罪。可這一刻,見周如水又哭得梨花帶雨淚眼婆娑,便也心生不喜了。便也突然就覺得,那王玉溪不是個東西,定是暗地裏欺了他的阿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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