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悅君歌 >第31章 復爲帝姬
    盯着王玉溪,周如水真是有氣無力。她想,既然躲不掉,偷個懶總是可以的罷!她的手腕都酸了!

    想着,周如水微微擡起了下巴,烏髮似緞,肌膚賽雪,在王玉溪不動聲色的注視中,紅脣輕啓,慢騰騰的,極嬌極軟地說道:“世人皆知三郎的琴音妙極,卻怎麼,我卻要隨三郎習字了?!”

    聽她這麼問,王玉溪輕輕一曬,莞爾道:“小公主曾言,幼時學樂於鶣弘,學琴於師欉。此二人皆乃此中大才,如此,溪已無甚可教的了。”

    見他自謙,周如水輕輕一笑,眯着眼道:“名師也不定都出高徒,吾初學琴時,亦曾遭兄長狠狠笑過。”說着,她俏生生地朝王玉溪眨了眨眼,繼續緩緩地說道:“彼時,兄長曾言,某生尤爲似我。道是某生素善琴,嘗謂世無知音,抑抑不樂。一日無事,撫琴消遣,忽聞隔鄰,有嘆息聲,大喜,以爲知音在是,款扉叩之,鄰媼曰:“無他,亡兒存日,以彈絮爲業,今客鼓此,酷類其音,聞之,不覺悲從中耳 。”

    公子沐笙是在說,某先生平素喜歡彈琴,曾道世上沒有他的知音,總爲此怏怏不樂。一日閒來無事,他又彈琴消遣。忽聞鄰府有嘆息聲傳來。他頓覺遇到了知音,便敲人家門問是怎生回事。隔壁的老婦人道:“未有什麼,不過死去的兒子生前以彈棉花爲生,今日聽君琴音,酷似吾兒彈棉花之聲,聞之,不覺悲從中來。”公子沐笙是在笑話初學琴時的周如水,琴技不怎麼樣,卻還自以爲了得。

    王玉溪的眉梢微微揚了揚,看着小姑子一臉稚豔嬌嬈,透澈靈動的眼中如有潺潺流水。他輕輕地笑,片刻,手指輕敲着案沿,慢騰騰地,瞭然地說道:“小公主若要貪懶,也可下月初五謄了整本《長短經》再來。”

    他的語氣很溫和,聲調也很輕,周如水卻似被踩着了尾巴,她的臉色變了又變,臉頰頃刻間就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地點點暈開,越來越紅,越來越豔,真真是嬌花照水,比甚麼美景都好看靈動些。

    曉得貪懶的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周如水掀了掀脣,沉默了一下,終是無話可說地乖乖地提起了筆,埋頭奮筆疾書了起來。

    周如水離去後不久,隱在暗處的,先前與周如水打過交道的中年文士馮公便走向了榻幾,他朝王玉溪一揖,不待他發問,便低聲回稟道:“千歲不曾多言,落座後便開始謄書,不過,她刻意留下了此方硯臺。”說着,馮公指向明晃晃置在案上的硯臺,抿了抿嘴。

    聞言,王玉溪淡淡瞥向硯臺,勾了勾脣,不置可否地道:“大部分食肉野獸都喜在固定的領地留下氣味,她這般,不過是爲下回登門留個由頭罷了,替她收着罷。”說着,他將手中的帛書扔在了馮公面前,不緊不慢地道:“卿看看罷。”

    馮公饒有興致地拿起了周如水所謄抄的帛書,他眯着眼盯着那帛書看了許久,半晌,才吶吶啜道:“難得!難得!這纔不出一個月,周天驕的字,便比上回送來的那些長進了不少了!”說着,他又輕咦了一聲,思襯道:“既如此,這女君倒不似傳言中那般了無心氣了!”若是個有心氣的,怎會叫世人都曉得了她的短處後,才後知後覺地再知上進?

    馮公正尋思着,苑外,又有一中年劍客與一老叟相攜走來,那中年劍客身材高大,鬍鬚飄逸,喚作祁公。

    祁公顯然聽見了馮公的話,他大步上前,睇過倚着榻閉目養神的王玉溪,目光只盯了那帛書一眼,便搖着頭辯道:“非也!非也!周天驕並非無心氣,而是不必有心氣。婁後得不到的都給了她,公子沐笙得不到的都想給她。天驕天驕,天之驕女,若是再尋個三郎一般的好夫婿,便是名副其實了!”祁公這是在拿假寐的王玉溪打趣了。

    聞言,馮公大樂,見王玉溪不做反應,脣角更是彎了彎,故意應襯道:“如此說來,周天驕倒比夏錦端那雁過拔毛,人過扒皮的唯利小姑好過不止一點了?怪不得公子道她有趣!這般,卻是能多做考慮了!”他的意思是說,既然王玉溪覺着周天驕有趣,考慮考慮這小姑子倒也不錯!

    聽了馮公這話,一直站在祁公身側不動聲色的碂叟顯然不悅了,他眉頭微皺,鬚髮怒張,直直地盯着帛書看了幾眼,才用居高臨下的,甚至是低看不屑的態度冷哼道:“你們以爲,她是尋常小姑?”說着,碂叟白眼朝天,不滿溢於言表之外,盯了眼王玉溪才繼續說道:“《長短經》講的是王霸謀略、通變之術,她見公子許她謄寫,不但不訝異,反是習以爲常。可見平日裏,這小姑子並未少讀過這樣的書冊。”

    他這話一語中的,令得馮公與祁公面色都是一凝。

    見狀,碂叟更是鄙夷地冷瞥着他們,繼續冷冷地說道:“十天前,傅涑杖刑了馮霹,朝上朝下全恐公子沐笙與長公主岱交惡,連難得回京的婁安都上門說和去了。偏周天驕得了消息,臉色方變,復卻是笑道,‘好一個拋磚引玉!’便再不理會了。果然,昨日謝碸被傅涑杖脊二十,直截死在了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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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馮公與祁公大駭,這時已是灰白了面色。二人對視一眼,轉身便雙雙朝碂叟一揖,全是自愧不如。

    此時,王玉溪才睜開了眼來,他黑如子夜的眸中蕩着波光,似笑非笑地睨着面色各異的三人,溫軟而沙,低低地喃道:“諸公何必爭執,她的心思,原就是九轉十八彎的。”

    這事兒,細說來還要回到三位孝廉身上。傅涑,錢閭,劉崢三人終是入了朝,但顯然,只有傅涑得了重用。錢閭被調去了地方,任梧州刺史。劉崢雖留在了鄴都,卻只得了個品級都沒有的監市之職。

    傅涑上任頭一件,正碰上長公主岱最寵愛的面首馮霹,率衆到百姓的地裏放鷂子逗趣。鷂子兇猛,很快就將那些田地弄得一片狼藉。小農們見自個辛辛苦苦種的田地遭了秧,自然不幹,鬧不過馮霹,便哭着狀告上了衙門。

    狀告當日,正值傅涑新官上任。

    那馮霹上了公堂也未有半點收斂,他不肯伏法,見了堂上人是傅涑,更是趾高氣昂,當衆大罵傅涑是“低門豎子”。

    傅涑本就爲人剛正,見馮霹如此爲害鄉里已是生怒,這般公事公辦又被馮霹當場掃了臉,更是氣上心來。大怒之下,他便未理會馮霹有官職在身,更未理會馮霹是長公主的心頭肉,二話不說,便公事公辦地直截給了馮霹板子伺候,行刑後,還將他收了監。

    就這麼着,待長公主岱遲遲趕去衙門,馮霹已是皮開肉綻地被關在牢裏,痛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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