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悅君歌 >第129章 暗潮洶涌 [
    早先, 錢閭因少年得志的草率與得意誤入了陷阱,以至於一夕間失官,失母,失妻,失子, 直是家破人亡, 兩袖空空地回到了這惠縣。

    按理而言, 他這般險些誤了大事, 已算是個棄子了。卻好在公子沐笙寬宏仁厚,不但未多加怪罪於他,更是叫他便就就此放寬心思,暫且避開這風頭, 只等來日藉機東山再起, 再得爲國效命, 報仇雪恨。

    更前歲,寒冬難渡,公子沐笙體恤民情, 便以他的名頭,搶買了大量衣物捐濟給貧苦受災的百姓。

    這般,也叫錢閭終於定下了心來, 平日裏閒極無聊,便也心生一計。待入了春,就在村口優哉遊哉地擺了個分文不取的道邊茶攤,一爲亡親積德求福, 二爲在這來去的路人口中蓄些個民情日況,以待後用。

    這茶攤一日日支着,待公子沐笙曉得了,更是時不時會派人捎來錢兩。這般,每逢初一十五,錢閭更會在茶攤之中施粥濟民。如此一來二去,鄉親父老就都道他是個善人,也就多了幾分知無不言了。更縣中一有個風吹草動,錢閭這兒都聞訊極快。

    也就是自前幾日起,縣民們多少都碰着了些途經惠縣的外鄉人。那些個外鄉人趕路趕的急,全不願道自個是從何處來的,只是言語避諱地感嘆天時不好,收成不佳,要轉去別處投奔親友,換個營生過活。

    這些年來,天時不利,年程不好,周國上下因着度日艱難,輾轉它方的大有人在,遂這事兒本未有什麼稀奇。

    稀奇就稀奇在又過了幾日,縣中忽又來了一隊黑衣人。這些個黑衣人不但在縣中處處盤問,更是見了朝惠縣來的外鄉人便抓,那架勢迫人的很,嚇得本縣的縣民都不太敢出門了。更有一日,一叫彭大的樵夫上後山砍柴,好巧不巧就見着了黑衣人在殺人,就見他們白刀子紅刀子出,直是嚇得彭大這五尺大漢都平地一哆嗦。

    縣裏人都曉得,錢閭心善,做的好事多了去了,又是爲了丁憂纔回來的大官。遂在山頭藏至夜深人靜,彭大扭頭就往錢閭家去了。

    錢閭本就覺着近來這事兒透着古怪,再自彭大那兒得了信,就更覺不能輕忽。遂第二日,便在鄉親父老的相攜下,使計引開了那些個隱在暗處的黑衣人,將一險些落網的外鄉人藏救回了家中。

    待安頓好了那外鄉人,他尋之一問也是石破天驚!這才知自今歲五月中旬起,彭澤郡便已滴雨未下了。到了如今,彭澤郡更是陷入了缺乏糧谷,五穀不升的困境之中。

    然即使如此,彭澤郡郡守呂熗卻不肯將旱情上報朝廷,更爲了隱瞞災旱,與公子珩夥同一處,將治內百姓全都生困城中,下令出城者斬。

    這麼一來,彭澤郡民自是不得外出求援,只得眼睜睜地看着家中的食糧漸漸空淨卻又跟繼不上。再後頭,在饑荒惡浪的拍打之下,體弱病殘者相繼慘死,郡中日日都有飢死在牆壁間的屍體。漸漸的,城內城外白骨委積,實是臭穢不止。

    也就到了此時,郡中那些原本閉門自守的富賈貴族才覺不妙,這才意識到再這麼閉關自守下去,彭澤將會成一孤島,那委積的枯骨亦會是他們的結局。遂凡有頭腦有門路的,就都費盡家財地買通了城衛,舉家奔逃了出來。

    然這逃的人多了,自就會被察覺。遂也就有了這一隊隊四處堵殺掩埋消息的黑衣人了。

    得聞此事,錢閭驚詫不止,忙是藏匿安頓好那外鄉人,抖着手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往公子沐笙處送去。

    另一頭,風淺樓隨魏使入魏境之時,夜色已深。

    按理而言,風淺樓上門是客,理應被好好招待,稍事休憩纔對。卻魏使不改初衷,絲毫未做停留,只火急火燎地一徑往魏國宮城趕去。

    見此,風淺樓眉頭緊擰,挑簾望着近在眼前的魏宮城樓,隱在金蓮面具下的神色複雜至極,不待魏使言語,便率先開口道:“你們魏人倒是前後不清的!既是急匆救人,卻爲何還要入宮面聖?此時還見魏君那老不朽做甚麼?先去公子擎府上纔對!”

    他的言語之中,含着最明顯不過的鄙夷嘲諷。卻魏使聽了一路,已是有些慣然了。

    風淺樓這一路走來,從來就是如此驅使魏使的。魏使哪怕心中不服,卻也不得不白白受着。畢竟他有責在身,不得懈怠。更風氏詭祕,不好得罪。

    畢竟,當年魏君寵妾滅妻,將風后也就是風氏二女火刑處死後,魏國洪水漫天,瘟疫橫絕,實是家家戶戶皆有遭難。十多年過去了,但凡是魏人都相信當年的那場劫難全是因風后濫用寧川異術所致。遂他同大多魏人一般,對寧川城別有畏懼。更對生來額綻仙蓮,腳帶彩光,傳聞深通異術的風淺樓心中忌憚。

    現下,眼見職責將近,魏使更是客氣非常,忙就一禮道:“少主有所不知,君上因掛念殿下安危,已將殿下接入宮中了。”

    聞言,風淺樓直如被軟柿子堵了嘴。

    半晌,才冷冷地道:“那還等甚麼?走罷!”

    夜聲人靜,明月上移。四處黑壓壓一片,長廊上稀疏的宮燈光芒在風中搖曳不已。

    公子擎暫居的寢宮華麗繁複至極,室中的擺設更是明顯的逾制,處處,都顯現出了魏君對其的偏愛與期厚。風淺樓只淺淺看了一眼昏死在榻,因中劇毒,左臂猙獰發紫,初呈壞死之狀的魏公子擎,便吩咐宮婢將殿門闔緊,更在門前門後掛上了沉厚的綿簾。

    不多時,待室中再無旁人,殿外連一絲風氣都無法灌入了,他才微微一笑,走近了昏闕在榻的魏公子擎,擡手,試了試他的鼻息。

    須臾,就見風淺樓冷笑着自袖中掏出了個被厚油紙包裹嚴實的精緻木匣至於掌心,咬破指腹,一面將鮮血滴於厚油紙上,一面將鮮血滴上魏公子擎的左臂,一面極快地念起了寧川咒言。

    隨之,便見他掌心之上忽的升起了一股淡紅的煙霧。待那煙霧散盡,他掌中原還放着的木匣與厚油紙俱都不翼而飛,只平白的,現出了一隻拇指般大的金色蟬蛹。

    那蟬蛹短而圓,肥而碩,彷彿死了般毫無動靜地蔫縮着十幾雙黑色細腳團在風淺樓的掌中。

    見此,風淺樓冷厲的神色卻是一暖,他幾分愛憐地伸出仍滴着血的指腹輕輕地揉了揉蟬蛹的腦袋。少頃,便詭祕一笑地垂首朝它呵出了一口涼氣。緊接着,就見那原還呈癱死狀的蟬蛹輕輕一動,須臾,已化做一道金線,極快地鑽入了公子擎的鼻孔之中。

    自上回病後,周王身體一直欠佳,遂求仙之心更甚。一是嚴加施行禁屠令,周國境內勿許食葷。二是廣詔道士入宮,通過各種祕法,收積虛空中清靈之氣,燒煉丹藥,以求長生。又因周王龍體不便,遂就昭命了公子詹入宮常住,代他面南禱請大道天尊,修齋持戒,頂冠披道,築揀丹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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