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外面還下着雨,又是午夜,舒曉的臉上卻帶有一層汗意,沈墨琛忽然明白了什麼,心裏一痛。
問:“是不是開始陣痛了,要生了”
舒曉緩了緩,有一點好轉了,答:“不知道是不是,墨琛,好痛”
舒曉很少在他面前喊痛,這一聲“撒嬌”讓沈墨琛心跳都停了一下,回神之後竟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慌,於是下意識伸手要去按牀頭那個按鈕。
舒曉擋住他:“你要幹嘛”
沈墨琛說:“叫醫生過來看看,或者,要不要給慕軒打電話”
見他眉目擰成一團的模樣,舒曉覺得有些好笑,一時間就想了好多,這哪裏是那個在商場上那個冷靜睿智的沈墨琛。
她也是真的笑了。
然沈墨琛卻看得一驚,顧慕軒之前跟他說過,他也在網上查過,知道這個過程很折磨人,而且還很痛,是常人難以;理解的那一種痛,於是他也問過舒曉,說要不要直接剖腹,誰知舒曉直接給否決了,說是那樣對孩子不好,所以這個問題後來就變得不了了之了。
於是他伸手摸上她的額頭,擔憂道:“曉曉,你沒事吧”
舒曉一聽愣了,他這是以爲她痛瘋了呢
於是舒曉拍了他一下,說:“沒事,你想什麼呢”
沈墨琛問:“那你笑什麼不痛了”
舒曉又笑了笑,伸手去觸碰他的眉毛,試圖給他攤平,說:“這麼着急做什麼,這是很正常的吧,況且現在好像好一點了,能夠忍受。估計快生了。”
沈墨琛把她的手拿下來,放在手心裏,輕輕揉着,另一隻手去摸她的臉,說:“你還笑得出來,這麼大的事。”
“因爲他是我們的孩子啊,是我和你的孩子。”正因爲這樣,再苦再累再痛,我都覺得值得,她說:“墨琛,我願意,爲了你,生兒育女。”
沈墨琛感動得一塌糊塗,撫摸着她的臉一遍一遍說她傻瓜,這要是放在以前,舒曉肯定會懟回去,可這兩個字現在從沈墨琛嘴裏說出來,又是特別寵溺的語氣,竟覺得那話想沾了蜜一樣滴甜。
“墨琛,如果你說另外的話,我可能會不那麼痛。”、
沈墨琛動作一頓,看着她的眼睛,裏面彷彿裝滿了整個星空,偏偏她還挑動着眉,看上去很是調皮,看得他心裏一跳一跳的。
靜了一下,他忽然起身,舒曉眼睛眯着,很快,就被人吻了一下脣,那脣冰冰涼涼的,因爲天冷,還開了口,是男人獨有的粗獷性感。
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他的寵溺裏,一時間什麼話都不說,看着他又拿着紙巾把她臉上的薄汗擦掉。
然後她忽然聽見他說:“曉曉,我愛你。”
她的心跳忽然停滯。
“我也愛你。”
寂靜的夜,兩個人就這樣近在咫尺地靜靜看着對方,心裏都是一片寧靜。
沈墨琛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更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樣快,剛回來得知當年那個小姑娘嫁做人婦時,他整個人都懵了,不知道該做什麼,他有時候會覺得是上帝在跟他開玩笑,一直到後來,他在與她相處的時候,又慢慢地喜歡上她。
原來命運就是這樣,好像一切都會冥冥註定,即使不知道舒曉就是當年那個女生,但是當她出現在他生活中時,他還是重新喜歡上了她,重新愛上了她。
這麼想着,天色慢慢變亮,後來舒曉的肚子就越來越痛,有好幾次,她覺得都快要受不了了,但是護士進來檢查,說:“沈太太的宮口還沒有開全,現在才四指,請你們耐心等等。”
舒曉媽媽站在女兒邊上,舒曉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她也跟着急了,但還是儘量安慰她:“沒事沒事,曉曉,別怕,媽媽在,你別怕,很快就好了,等宮口開全了,就可以生了。”
而沈墨琛低頭看着舒曉滿額頭汗水,看着她擰得緊緊的眉頭時,整個人都變得沒有頭緒了,於是失控道:“這個到底還要到什麼時候,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像這樣一直疼着,誰他媽受得了。”
“沈先生,這是每個孕婦都會經歷的過程,我們也無能爲力,宮口沒有開全,我們現在也只有等。”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你看她現在疼成這個樣子,總要想辦法給她止疼啊。”
“對不起沈先生,我
“很大的危害嗎一點點呢”
這次還沒等到護士回答,陸瑤先說:“什麼麻藥不麻藥的,生孩子怎麼可以用麻藥,疼是正常的,這麼大一個孩子要出來,要是不疼就真的奇怪了,要是打了麻藥,曉曉神之不清楚,我的小孫子卡在裏面了誰付得起責”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僵楞在原地,舒曉媽媽瞥瞥嘴,說:“親家,你這話就說得不好聽了,固然大家都會疼,但是也不能只擔心孩子啊,我們曉曉好歹也是爹生娘養的啊。”
陸瑤:“我”
“行了,媽,別說了,讓曉曉安靜會兒。”
衆人說着的時候,舒曉又覺得疼了一些,忽然把她媽媽的手臂捏緊,叫了一聲:“墨琛”
很弱的一聲,沈墨琛立馬走近,蹲下去,拉住她的手,說:“我在,放心,我不會讓你給你和孩子有事的。”
舒曉看着他,道:“嗯。”
又過了兩個小時,舒曉終於被推進了產房,沈墨琛想要追着進去,護士阻止了一下,陸遙也拉着他說:“墨琛,你就別進去了,對你不好,就在外面等着。”
沈墨琛看着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在長椅上坐下。
舒曉媽媽看他很擔心的樣子,還安慰他:“墨琛,別慌,曉曉會很順利的,別擔心。”
沈墨琛很長時間沒有接話,只覺得腦袋兩邊被什麼東西抵壓着,很難受,這時產房裏面傳來舒曉痛苦地尖叫聲,沈墨琛聽着,雙手緊捏着膝蓋,手上的青筋爆出。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裏面的動作,沈墨琛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他顧不上去擦,只覺得裏面的每一次聲響都緊密地牽扯着他的神經、心跳,要是可以,他願意代替她去痛,要是早知道這樣折磨人,他當初就不應該要孩子。
同是此時,一個護士從裏面走出來,說:“你們哪個家屬進來一下,孕婦好像有點困難,有點意識不清了。誰進來鼓勵一下她,幫她一下。”
“我跟你進去。”沈墨琛立馬站起來:“我進去,我進去。”
接連幾個我進去,將他的慌張全部展現出來,陸瑤也反應過來,上前去拉住他,說:“墨琛,這樣不行,我進去,讓我進去,你不能進去。”
“媽,現在這樣的情況,還有什麼可以不可以,拜託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迷信。”
“我不是迷信,但是你真的不能進去,這樣不好,你聽媽媽的,讓我進去。”
舒曉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去,跟護士說:“我跟你進去,護士,我們快點吧,你們一定要讓我女兒平平安安的。”
“媽,我去。”
說完,沈墨琛直接掙脫開陸瑤,徑直進產房去了。
當他終於目睹舒曉在產房裏面的狀態時,聽見心裏面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她就這麼躺在牀上,被子搭在身上,弓着身子,臉偏向一邊,枕頭上、臉上已經全是汗水。
她現在連叫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墨琛忽然覺得腳步很沉重,很慢地速度往前走了兩步,忽然間又變快了,直接蹲在舒曉的牀邊去。
剛握上她的手,她就下意識叫了一聲:“墨琛”
沈墨琛心裏一痛,說話有些哽咽,回她:“嗯,我在,寶貝兒,我在,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墨琛好痛痛”
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一般,想要使力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聽見醫生護士說話的聲音,他們都讓她再使力,再使力,她也照做了,可孩子就好像是在跟她遊戲一般,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墨琛,要不我們剖腹吧,我真的盡力了,我怕時間長了,我怕孩子啊”
她忽然很大聲地叫了出來,整個身子都往上擡了一些,手緊緊地握着沈墨琛的,修剪整齊的指甲埋進沈墨琛的手掌心裏,他雙眉緊蹙,忍住掌心傳來的痛意,出聲鼓勵她:“曉曉,加油,我在這,我陪着你,我不會讓你有事。”
“”
隨着舒曉地n次尖叫,一道響亮的哭聲在產房響起來,舒曉終於聲嘶力竭,倒在枕頭上。
沈墨琛一隻手被她枕着,他的手便在她的耳朵邊上,下意識用指尖輕捏着,另外一隻手緊握着她的手,有淚劃過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