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城在小護士的帶領下，推開了徐妍心的病房門。
他的視線掠過雪白的牆壁，落在藍色條紋被子下露出的頭上。
“妍心……”
顧軒城壓低聲音喚道。
沒有迴應。
小護士張了張嘴剛想喊。
顧軒城猛地回頭看着她，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在嘴邊，示意她噤聲。
小護士忙閉上嘴，對着顧軒城露出默契的笑意。
顧軒城嘴角笑意加深，朝小護士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
小護士看着他這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整個人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乖乖地退了出去，還不忘替顧軒城將門帶上。
顧軒城躡手躡腳走到牀頭，伸出一隻手，正準備摸一摸徐妍心的臉，卻見原本側着臉睡覺的徐妍心突然轉過頭，目光凜冽，“你想幹嘛！”
顧軒城頓時像被人抓了個現行的賊，他聳了聳肩道：“我還能幹嘛，看你睡着了，想給你掖下被角，免得你着涼了。”
“那照這麼說，倒是我的錯了。”徐妍心語氣涼涼地道。
顧軒城點頭笑道：“可不就是這樣。”
徐妍心瞪了他一眼，懶得跟他繼續這樣拌嘴，直接挑破話題道：“你應該沒有想到，張嘉怡真的還活着吧？”
但是他心裏，應該也是跟顧靳言一樣，期待盼望着張嘉怡還活着，隨時回來吧。
否則，也不會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樣欣喜若狂地擁她入懷。
想到這，徐妍心的心頭閃過一絲嫉妒。
顧軒城將凳子拉到徐妍心牀頭坐下，笑眯眯地道：“你這是喫醋了嗎？”
“我沒有那麼多醋可喫。”徐妍心冷冷地道。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有數。”顧軒城的目光落在牀頭櫃上的花上，笑道：“其實你也不必太驚慌，她回來了，對你的影響也不是特別大，畢竟你肚子裏都已經有孩子了，而且還是得到老爺子首肯的。顧靳言那小子最是孝順了，便是看在老爺子的份上，也不會太委屈了你的。”
提起孩子，徐妍心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波動起來。
她藏在被子裏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才剋制着自己沒有任由情緒奔潰，張嘴說胡話。
“孩子已經沒了。”徐妍心平靜地道。
“孩子已經……”顧軒城一開始沒有聽明白過來，但反應過來，頓時愣住了，“孩子沒了是什麼意思？”
徐妍心直接擡手掀開了被子。
顧軒城看着身穿病號服的徐妍心，原本應該高高鼓起的腹部，此刻竟然癟平。
就像是氣球被扎破了一樣。
顧軒城一下子震驚了，“孩子怎麼會沒有？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我說，是她害得我孩子沒了，你，信嗎？”徐妍心目光灼灼看着顧軒城問道。
顧軒城又是一怔，“你說的她，是指張嘉怡嗎？”
“不是她，還能是誰。”徐妍心嘲諷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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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眸光晶亮，不加掩飾地打量着顧軒城。
她想看看，他們男人是不是都一樣，是不是都只會憑臉憑印象去看待事物，去定義一個人。
顧軒城第一反應就是搖頭，“這……這不可能。嘉怡她一直都很善良，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徐妍心只覺得內心無限冰涼。
“如果今天我跟張嘉怡的角色對換，是我害得她失去了孩子。你還會覺得我是無辜的嗎？畢竟，我徐妍心也是一個善良的人啊！”
“張嘉怡現在在哪裏？”顧軒城沉聲問道。
徐妍心冷笑道：“想知道？那你先幫我一個忙。”
雖然徐妍心知道顧靳言答應了她，就肯定會去幫這個忙。但是相比顧靳言的辦事方式，只怕是顧軒城這種無賴能夠更快得到消息。
顧軒城沉吟了一下，笑道：“你說。”
徐妍心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看着顧軒城的眼睛，道：“咱們國家有句老話說得很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我的孩子他當真死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想見見他的屍體。”
“這個沒問題啊。不過你得先將失去孩子的這個過程，完完整整地跟我說一遍。”顧軒城點頭道。
艾利爾大酒店。
顧靳言回到房間後，張嘉怡果然還在等着她。
她換上了一身居家的裝扮。
海軍條紋上衣，白色的超短褲，露出線條優美的四肢，栗色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
顧靳言注意到，她特地將大波浪捲髮燙成了直髮。
“阿言，你終於回來了。”
張嘉怡給了顧靳言一個大大的擁抱，湊近他耳畔笑道：“猜猜你不在的這幾個小時裏，我都做了什麼？”
“做了很多讓我感動的事情。”顧靳言摸了摸張嘉怡的頭髮道。
張嘉怡將頭靠在顧靳言的胸口，柔聲道：“我一直都記得我上飛機那天，天空陰沉沉的，看起來彷彿隨時都會下一場大暴雨。我一上飛機後，就開始不停地流淚。當時我就後悔了，我後悔自己太脆弱。我怎麼可以……”
張嘉怡的眼淚砸落了下來。
砸落在顧靳言的手背。
溫熱，又滾燙。
顧靳言擡手輕輕拍了拍張嘉怡的背。
他的腦海裏卻快速劃過他經常這樣拍着徐妍心背的場景。
“阿言，你知道嗎，我一上飛機就後悔了。不管伯父伯母們怎麼貶低我，侮辱我，我都不應該負氣離開你。我怎麼離得開你，我那麼愛你。當時我就想，如果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再也不能擁有你的懷抱了，那麼我活着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沒有想到我會一語成讖，飛機竟然真的出事了。機長給我們每個人都發了降落傘跟救生衣，也是我運氣好，我降落的時候掉進了海里，被當地的漁民打撈起來。”
“聽到這裏，阿言，你一定好奇我爲什麼不去找你，不去給你報平安。那是因爲，阿言啊，我當時降落的時候，頭部撞到了礁石，我得了應激性失憶。我忘了你。阿言，我竟然會忘了你，我真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