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靳言知道她心裏着急,忙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平靜下來。
老張道:“老爺子送你外婆去醫院了,我現在開車直接帶你們去醫院吧。”
“好,你開快點!”餘週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頓時又亂的一塌糊塗。
關於身世,她本來都已經打定主意不在徐外婆跟前透露一個字。
不管怎麼說,她成爲徐家人之後,徐家人待她都不薄,尤其是徐外婆,後半輩子幾乎全都砸在了她身上。
她對她的這份情,早已經超越了血緣。
她就是她的親外婆。
老張的車開得很穩,不多時,已經將兩人送到了醫院。
徐妍心推開車門就準備往醫院裏跑,被顧靳言大手牢牢抓住。
“別慌,我們一起進去。”
徐妍心咬着下脣,被顧靳言牽着往前走。
顧靳言摸出手機給老爺子打電話。
“你們也過來了?”老爺子是個明白人,直接道:“來五樓。”
五樓。
徐妍心跟顧靳言一出電梯門,就有護士帶着親切笑意問道:“兩位是宋女士的家屬吧,這邊請。”
當護士推開門的剎那,徐妍心手心裏都已經溼漉漉一大片。
門開了。
徐妍心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躺在牀上的外婆身上,當看到徐外婆臉色蒼白的模樣,她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外婆……”
她低呼了一聲,紅着眼睛上前,趴在牀頭,擡手輕輕摸了摸外婆的手。
“外婆,你感覺怎麼樣?你怎麼了?”
徐外婆這時候還很虛弱,她笑着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卻沒有怎麼發出聲音。
老爺子趕緊道:“心心啊,你先跟靳言回家休息,這邊有我照看就行了。”
徐妍心怎麼可能同意,搖頭道:“爺爺您跟靳言回去吧,我來陪外婆就好。”
老爺子瞪大了眼睛,板着臉道:“心心啊,你難道不知道你外婆希望誰陪着嗎?”
徐妍心微微一愣,隨後看向徐外婆。
她仍然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測,試探性問道:“外婆,你希望我留下來陪你,還是希望……”
徐外婆的目光,準確地落在老爺子的臉上,並且沒有再移開過。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選擇了。
徐妍心雖然心中捨不得,卻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外婆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只是,她心中還是有些失落。
原來,她在外婆心中,並沒有那麼重要。
但是這抹失落,相比外婆臉上的笑意,徐妍心還是覺得不值一提。
擔心外婆的病情,徐妍心沒有繼續留下來當電燈泡,拉着顧靳言一起來到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
主治醫師神情嚴肅地超乎徐妍心的想象,“你外婆的病情不太好,她積勞成疾,又長期營養不良,骨質疏鬆的特別厲害,
身體各項器官也衰老得很厲害。”
“那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治好?”徐妍心急切問道。
“這幾年?”餘週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治醫師點了點頭,儘管殘忍,但還是本着職業道德誠實道:“短則三年,長則五年。”
“啪嗒!”
餘週週一直積蓄在眼眶中的淚,終於沉甸甸地墜落。
顧靳言攬着她的腰,對主治醫師說了聲謝謝,兩人出了辦公室,來到了醫院的休息區。
餘週週一直低垂着頭。
她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落淚。
眼淚是無能的體現。
顧靳言擡手扳起她的臉,拿着紙巾,溫柔細緻地抹去她的眼淚。
“你放心,我會竭盡全力讓外婆有一個幸福的晚年。”顧靳言承諾道。
徐妍心笑了笑,滿臉落寞道:“我十歲那年,養母去世,十一歲那年,養父去世。所以,我對死亡是有深刻認識的,我知道人都會有死去的那天,我知道我會死,我外婆也一定會死。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她還會死在我的前頭。”
“但是,當真的到了這天,我發現我還是接受不了。”
“顧靳言,我覺得自己好懦弱,好自私,我覺得我渾身都是缺點,都是軟肋。我好像在逐漸地失去了那個勇敢堅強的自己,我成爲了我此前最厭惡痛恨的人。”
徐妍心將臉埋進了自己的掌心裏。
顧靳言將徐妍心抱得更緊,他的音色低沉緩和,“傻瓜,人都是有軟肋的。有軟肋,才證明這個人的完整性。就像你是我的軟肋,我正因爲有你,才領略到了這個世界的美妙。”
“可是顧靳言,我討厭這樣軟弱無能的自己,我討厭自己什麼都掌控不了,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生活朝着我丟來一個又一個深水炸彈。”
餘週週放下雙手,擡起紅腫的眼睛,看着顧靳言,低聲懇求道:“就像你希望我無條件支持你的事業,你,能不能也支持我的工作?”
“什麼工作?”顧靳言皺眉。
徐妍心深吸一口氣,道:“什麼工作不重要,但是我需要一個舞臺,工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書模?”顧靳言的眉頭皺得更緊。
今天的事情,是他時間正好抽得出,但是等新的辦公室落成,他不可能再有這份閒情了。讓別人跟徐妍心搭檔,抱歉,他也做不到什麼都不想。
在他心裏,徐妍心就是他顧靳言的老婆,除了他,別的男人多看她一眼,都會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徐妍心搖頭,她彷彿一夜之間成長了,她面容憂而又堅定,低聲道:“我已經脫離工作崗位一年了,我也不確定自己如今迴歸職場,能夠在什麼位置上坐下。但是,我統統都可以的,我相信我能夠憑藉自己的努力追趕上那些先入場的人。”
“妍心……”顧靳言有些欲言又止。
徐妍心看向顧靳言,輕聲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