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鎮子離我們村就三個小時不到的距離,可是,他(她)們也從未來看過我一次,而我小時候不懂事兒,經常跟姥姥吵嚷着說是要去鎮上找爸媽。
那個時候姥姥總說,等我長大了就帶我去。
現在我長大了,可是,對於那兩個陌生人,卻沒有半點的感情,更加不想要跟他(她)們生活在一起。
只要想到他(她)們我就覺得心寒,無論多麼的重男輕女,好歹我也是他(她)們的親骨肉,要多麼的冷血才能做到十幾年來都不聞不問。
“我不打。”我咬着牙說道。
姥爺先是一愣,然後便衝着我擡起了手來:“怎麼,長大了翅膀硬了,敢跟姥爺頂嘴了,現在沒有你姥姥攔着,我打死你信不信。”
姥爺一邊說,一邊就去找棍子。
在場的村醫連忙拉住了姥爺,說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要趕緊的給姥姥操辦後事兒,姥爺這才瞪了我一眼,之後就立馬的朝着客廳裏的電話旁走去。
只是拿起電話,他也猶豫了許久,畢竟,這十幾年都沒有聯繫了。
不過,猶豫再三,姥爺還是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的人一接電話,姥爺就立刻變成了我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平時他在這個家可以說是,說一不二,永遠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無論是跟我還是跟姥姥說話,那就跟下命令一般。
可是現在,我卻是看到姥爺對着電話那頭說話都是柔聲細語的,一個勁兒的賠笑,我抿着嘴,不再看姥爺,而是看着已經被蓋上了白布的姥姥。
姥姥就躺在沙發上,劉村醫讓姥爺快點去先租個棺槨過來。
現在農村也實行火葬了,棺槨一般就是停靈三天的時候用一用,所以,大家都是租借的。
“真的,明天就來啊,好好好,真是幸苦了,嗯,好,你們路上小心,家裏我會打點好的。”姥爺此刻抓着電話,一個勁兒的點頭,嘴角居然還帶着笑意。
我冷冷的站在一旁,因爲哭的太久,身體一抽一抽的。
待姥爺掛斷電話,我便沉着臉,一邊哽咽一邊說道:“不用讓他(她)們來,姥姥一定也不想見他(她)們。”
這麼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也就算了,他(她)們就連姥姥姥爺也沒有問候過,這樣的女兒和女婿來了又有什麼用。
姥爺一聽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過很明顯,現在他的心情已經好了不少,所以也不跟我計較按照劉村醫說的,就去租了棺槨。
那些人擡着棺槨進門的時候,我還坐在沙發邊上看着姥姥,總覺得她是睡着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只是,直到姥姥躺到棺槨裏,我因爲內心最後一絲期望落空又開始嚎啕大哭。
姥爺則是因爲來家裏幫忙的人越來越多,也不好修理我,所以便讓我滾回房間裏,我不肯就在客廳裏守着姥姥,他便氣惱的又和那些來幫忙的人一起喝起了酒。
而我,便是在棺槨邊上一守就是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姥爺就開始換衣服,然後去村口接人。
我則是跟着黑娃的母親還有村裏的其她嬸子留在家裏,黑娃下了課也過來找我,見我心情不好,還故意逗我開心。
只是,這個時候,我又怎麼開心的起來呢。
“小犀,我聽我媽說,今天你爸媽要回來?”黑娃看着我,故作漫不經心的問,因爲他知道,我不喜歡自己的父母。
我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一聲不吭。
“快,快進來。”
這個時候,外頭的院子裏卻傳來了姥爺的聲音,黑娃立刻跑到了客廳門口,朝着外頭看了一眼之後,就激動的對我說道:“小犀,你來看看,那是不是你爸媽。”
其實,黑娃說這話的時候,我確實有想要站起來,過去看看的衝動。
但是,想想這些年,他(她)們從未來看過我,便又咬了咬嘴脣,倔強的扭過頭去,就好像是沒有聽到黑娃說的話。
“林犀,快,快出來,你爸媽,還有姐姐來了。”姥爺叫着我的名字,我則是沉着臉依舊不動。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腳步聲進了客廳,這個時候,我才擡起眼眸朝着來的那些人看去。
跟在姥爺身後的是一個高個子,帶着眼睛斯斯文文的男人,這男人的頭髮有些灰白了,看起來應該是快五十的樣子。
而他還扶着一個腹部隆起,面色有些發白的瘦弱女人。
“小犀,還不快過來叫爸爸媽媽。”姥爺笑着衝我招手示意。
我則是決絕的轉過頭,不願意搭理他(她)們。
心中雖然渴望父母的愛,但是,他(她)們對我來說卻跟陌生人沒有什麼兩樣。
“不用了,她在這鄉下長大,一定是野慣了。”母親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好似一把冰刀紮在我的心上。
“對,我就是野丫頭,你們來幹什麼,姥姥都去世了,你們纔來。”我紅着眼眶猛的瞪着她。
母親看到我正瞪着她,有些訝異,不過,這種訝異很快就被一種輕蔑所取代。
“死丫頭,怎麼跟你媽說話呢?”姥爺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直接一甩頭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裏走去。
黑娃也跟了進來,說是他先回去了,我木然的點了點頭,黑娃又補充了一句:“小犀,你爸媽這次可能是來接你去鎮上生活的,你就別犟了,乖乖聽話。”
我沒有吱聲,黑娃便走了。
黑娃走後沒多久,我的房門就又被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姥爺,還有我的那個姐姐。
“小犀啊,這是你三姐叫來娣,她就跟你睡。”姥爺說着便讓姐姐進來。
姐姐衝我笑了笑,她的笑容十分的溫暖,露出一排潔白無比的牙齒,讓人很想親近。
她跟母親不同,她給我的感覺很特別,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覺得好似很久之前就認識了,或許這就是親情。
可我,卻不好意思說話。
姥爺安排好了,就走了,姐姐則是關上門,將她的行李拉開,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個洋娃娃遞給了我。
“小犀,這個是姐姐特地給你買的。”她依舊是衝着我笑着,並且毫不生分的伸出手撫摸着我的臉頰,笑盈盈的說道:“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我的妹妹會是什麼樣的,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孩兒。”
“姐?”我低低的叫了一聲,對於她的好感也是溢於言表。
姐姐聽到我叫她,更是柔聲細語的對我說:“小犀,雖然我們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面,但是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你也別恨爸媽,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兒子,這一次他們要如願以償了。”
“他(她)們不可能如願以償的。”我毫不猶豫的說道。
“什麼?”因爲我說的太過於篤定,所以,姐姐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其實,這話是姥姥跟我說的。
她說,就父親和母親的命格來看,他(她)們兩個是沒有兒子緣的,所以,母親這輩子無論生幾個孩子,都不可能生出兒子來。
母親現在也四十好幾了,她腹中的孩子應該就是最後一個了吧。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怪爸媽才這麼說的,不過,這一次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帶你一起回鎮子上的。”姐姐溫柔的看着我,眼神很是堅定。
“帶我一起回鎮上?”我雖然剛剛聽黑娃這麼說過,但是,現在聽到姐姐這麼說,卻是另一種感覺。
“對啊,一起生活,我們是一家人。”姐姐開心的說道。
我卻有種眩暈的感覺,因爲我從未想過,這麼多年來都當我不存在的父母會接我回去一起生活?
“我不去。”我將洋娃娃放到了桌上說道。
姐姐聽了愣了一下,便嘆了一口氣:“這件事,等過幾天再說吧,今天我太累了,想先休息。”
我擡起眼眸,看到姐姐確實是一臉的疲憊,所以,趕忙給她鋪好了被子,她摸了摸我的頭,直誇我乖,然後便上牀睡了。
屋裏的燈也被我給關了,就怕影響到姐姐休息。
“爸,這屋你再好好收拾一下,這麼髒怎麼睡啊。”母親那冷冷的聲音隱約從門外傳來,姥爺連聲應着好。
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十分不舒服,於是,側了側身子,朝向了躺在裏面的姐姐,索性這個姐姐是我喜歡的。
次日,我一早就起來了,到大廳裏看過姥姥之後,就勤快的給姐姐打了熱水,結果恰好遇到了洗漱好從洗手間出來的父親。
父親的樣子很斯文,看我的眼神也不像母親那般冰冷,還會對我微微一笑。
“小犀,這麼早就起來啦?”他說着就伸出手準備摸我的頭。
我卻本能的身體一歪就躲了過去,父親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眉宇微微的蹙在了一起,嘴裏低低的嘀咕了一聲:“農村,果然是教不出什麼有教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