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草公坐在圓桌前頭，屍毒童子伺候着他，這個家裏，現在也就只有毒草公一直盯着母親了。
不過，他的意圖卻是讓母親不寒而慄的。
他那哪裏是盯着人，根本就是盯着自己的肥料。
“你們幾個不夠意思，出去喫好喫的也不帶上我？”毒草公說着，特別撇了一眼紫玉：“小丫頭，老夫對你不薄，你怎麼也不知道去叫叫老夫？”
“我？”紫玉看向了白流年。
實際上是白流年不許的，不等紫玉說話，白流年冷冷的看了一眼毒草公：“外頭的喫食，也入的了你的眼？”
“我就是逗逗這丫頭，這丫頭機靈有趣的很。”毒草公說着伸手就去捏紫玉的臉。
我一把將紫玉拉了過來，毒草公這個，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真的分不清。
說他是好人，他卻把一個活胎製成了一個屍毒童子，說他是壞人，可他在我們面前也沒有做什麼壞事兒，這幾天還認真的給我調製新的藥。
所以，我實在是分不清他的好壞。
“紫玉啊，你們回房間看書吧。”我給紫玉買了好幾本書給她看，等到年後我也是要想辦法送紫玉去上學的。
“好。”紫玉乖巧的牽着姐姐進了房間。
毒草公盯着紫玉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這小丫頭，只要看我配一次藥，就能把藥方全部都記全乎，是個聰明丫頭，我的衣鉢，或許？”
“神醫，紫玉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兒，您太高看她了。”我說這話不是貶低紫玉，而是因爲不想讓紫玉進這個行當。
毒草公之前也是青門中的人，雖然說現在已經退隱，但是，也註定是會跟陰邪之物打交道的，大叔和嬸子都慘死了，我絕對不會讓紫玉再混跡於這個危險的行當之中。
年後要把她和姐姐留在這鎮子上，讓李姐幫我好好照顧着。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她的。”毒草公看着我，似乎是已經猜到我在想些什麼了。
我抿嘴沒有應聲，他揮了揮手示意屍毒童子給我拿藥。
“你們都沒有看到我是麼？”母親望着我們幾個。
“看到了，你身上的陽氣好像比昨天還弱了一些，是不是覺得喘不上氣，又有些頭昏腦漲？那是因爲你幾乎是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毒草公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唬母親，總之一邊說，還一邊笑，那笑容有些陰冷。
母親搖晃着腦袋，哪怕是到了現在，她也無法接受，她踉踉蹌蹌的扶着樓梯的扶手上樓。
看着她略微有些佝僂的背影，我有些於心不忍了。
“罷了，今夜我就陪她去吧。”我對白流年說。
白流年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坐下繼續泡他的茶，毒草公飯畢，就讓屍毒童子給他拿棋盤過來，和白流年坐在客廳裏下棋，這一下就是好幾個小時。
我本想上樓看看，不過，二姐突然來了，不用猜了，肯定是母親讓她來的。
二姐一來，就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我，我則是朝着白流年看去，結果白流年就是沉着一張臉，死活不應聲。
最後，二姐上樓看過了母親之後，嘆息離開了，她還要急着回去照顧丈夫孩子。
晚上，我親自下廚做了飯菜，母親也沒有下樓喫一口，就是把自己關在房裏，一聲不吭。
白流年坐在一旁，冷笑着說道：“看來，我還高看了她，明天估摸着她就忍不住了。”
“你的個性不至於跟一個老婦計較啊？怎麼換了肉身之後，個性也變了？”毒草公盯着白流年，一臉的狐疑。
“那要看她得罪了誰。”白流年沉着臉說着。
他估摸着已經忍了母親許久，這件事，他本只是想給母親一個符咒保命，就不想再管了，可偏偏被我撞見了。
我也不是心疼她，只是覺得，不能放任不管，再怎麼說她是我的母親，這一點無法改變。
晚飯後，我捧着胖子的書，看着，卻無法集中精神，時不時的，就要拿出手機，看看上頭的時間。
很快，就入了夜，白流年就好似故意不進房間，就在客廳裏坐着，跟毒草公的棋局是沒完沒了。
夜裏十一點多，我聽到了樓梯口傳來了“嗒嗒嗒”清脆無比的走路聲，趕忙將門打開，看到母親一臉
她難道要一個人去找那些“髒東西”麼？我有些擔心，想要跟上去，白流年卻過來了，朝我搖了搖頭。
母親走的很慢，當她到側門的門前時，還特地的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待我叫住她。
不過，要讓她失望了，因爲下一秒白流年就將這房門給關上了。
我聽到門外那腳步聲立刻就亂了，快速的朝着我們的門前過來，拼命的拍打着我們的房門，嘴裏罵的也不過是寫我已經聽膩了的詞彙。
“看到了麼？剛剛她那都是演給你看的。”白流年撇了一眼那被拍的嘭嘭直響的門，對我說。
“我知道，不過，這是關乎她性命的。”我對母親已經不報任何的幻想了，也不期望她能真的對我改變態度，所以，我覺得白流年根本就沒有必要這麼吊着她。
“總之我是在幫你，你別管她，早點睡。”白流年說完，就脫下了他的外套放在了椅子上。
又伸手去解開襯衫的衣釦，我微微側過了臉，問道：“你今晚，也要睡這？”
“那毒草老兒的呼嚕聲太響了，我昨夜一夜未眠。”他說完脫下了襯衫，就光着上身，便要去睡覺。
我雖然已經見過他這個模樣，但是，看着那結實的線條還是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尷尬的衝她笑了笑。
也不脫衣服了，就直接側身躺在了白流年的身旁。
他習慣性的伸手，將我給攬入了他的懷裏，我想要挪動一下，他卻低低的說了一句：“別動。”
我就只能是任由他抱着，因爲耳朵剛好就在他的胸口前，所以，聽到了白流年那“噗咚，噗咚”跳的飛快的心跳聲。
他的身體貼着我很緊，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在他的懷抱裏，我還是熟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聞到了從外頭傳來的陣陣飯菜香，以爲是李姐回來了，昨天她傷了手，我特地讓她回家休息的。
我打着哈欠，發現，自己身旁又是空蕩蕩的，於是起牀去了客廳。
客廳裏的圓桌上已經擺上了早餐，不過，做這早餐的不是別人，而是，母親！
這是我記憶中，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圍着圍裙在廚房裏頭忙碌，甚至這一秒有些恍惚，覺得十分的不真實。
她轉過身，端着一碟青菜走了出來，看到我就衝着我笑了笑，讓我洗手喫早飯，她則去叫姐姐紫玉她們。
我看向坐在一旁品茶，眼圈有些微微發黑的白流年，不知道這連續兩夜他是怎麼了，好似睡不着，精神有些差。
紫玉和姐姐被母親叫了出來，母親溫柔的讓紫玉她們去洗漱，紫玉也是一臉的發懵，不知道母親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大家都喫吧。”母親對我們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見她除了憔悴一些，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所以示意紫玉她們喫飯，自己也拿去了勺子。
可還不等我把這粥送入嘴裏，母親就開始嚶嚶的啜泣了起來，她這麼一哭，我們所有人就都看着她。
“你們喫，你們喫。”她說着，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說道：“我就是想着，很快就不能再看到你們了所以心裏有些難受。”
這種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我頓時是有些愕然，不過仔細想想，她應該不是爲了看不到我們難受，而是爲了自己快死了而難受，這是苦肉計。
她說完，親自給白流年盛了一碗粥並且送到了白流年的面前。
“流年，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和我們家小犀好好的。”母親垂着眼淚說道。
“照顧？我何時受了你的照顧？小犀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吧。”白流年只是淡淡的看了母親一眼，早就已經洞悉母親心中所想。
母親凝眉看着白流年，許久之後才憋出了一個“好”字。
她什麼都沒有喫，一個人就默默的轉身上樓了。
沒過多久，我就聽到了樓上傳來了“噗咚”一聲巨響，我連忙站了起來，迅速上樓去察看看，不知道她又在耍什麼花樣，結果到了樓上就看到母親踢掉了椅子，她居然上吊了！
嚇的我連忙衝過去要救她下來，而白流年則是快了我一步，他擡手一揮，一把尖刀就割破了早就斷了一大半的繩子。
看着那繩子我就知道，母親又是在演戲。
“今晚，我陪你去。”我看着她摔在地上，滿臉是淚的模樣，開口說道。
她聽了一把將我擁住，這才說我是她的乖女兒，她的心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