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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人們最終找到了遺蹟。

    自從這個消息在胡特要塞傳開之後,酒館裏的那些客人就沒再談論過別的話題。

    有說矮人在遺蹟中找到傳說中叫做‘天罰’的武器,有說他們在地穴的最深處遇見了惡魔,以自己最爲高尚的品格——忠誠爲代價,獲得了使用魔法的天賦。

    種種傳言不一而足。

    但這些傳言之中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之中又將加入一個參賽者。

    自從奔流王把矮人們趕到訟芳峽谷以東的骸骨荒原之上,距今已經有十三年了,原本矮人這個詞彙已經慢慢在河流之國桑路坦子民的日常談話中消失不見,在高傲的奔流子民看來,既然那羣沒腦子的劣等種族被趕到充滿了狼羣與夜梟的骸骨荒原,結局自然是變成白森森的骨頭。

    他們怎麼也想象不到,就在中部戰爭進入到消耗期的關鍵時刻,那些不知死活的矮子們竟然向桑路坦宣戰了。

    一開始,桑路坦軍部那些傲慢的統領都只將文書上歪歪扭扭的文字當做一個笑話。

    矮人什麼時候能打仗了?

    象徵性的從預備役之中抽掉了一支騎兵團派往訟芳峽谷之後,軍部的人就不再將寶貴的注意力放在這些註定無能的矮子身上,他們還要去制定中部戰局的戰略,戰爭剛剛進入酣時,任何根源指令上的錯誤都會導致天平朝着敵人傾斜。

    直到一個渾身冒血的斥候趕到王庭之上,將手中一個物什狠狠的扔向王座上的奔流王,這個倒黴鬼到死之前都沒來的及說出一句話,便被王庭上的將軍當做刺客,一劍砍下了頭顱。

    一片混亂之後,他們終於從屍體身上破爛不堪的鎧甲上找到了桑路坦預備役騎兵的勳章,當初派遣這隻騎兵去解決矮人的軍部參謀也在場,他皺着眉頭走到臺階的盡頭,在門口撿起那顆還在噴着血的骯髒頭顱,這才發現這位看起來像刺客的人,竟然就是那支騎兵團裏的副團長。

    蘇亞雷斯,提着頭顱的軍部參謀叫出了這具屍體的名字,臉色卻是不怎麼好看。

    和那隻征討矮人的預備役騎兵團不同,蘇亞雷斯可不是那些戰鬥力低下的次等軍。

    他的名字可是被寫在那份名單之上的。

    軍部在十年前戰爭的籌備時期,便暗中成立了一個委員會,用於選拔在不久的將來可以堪當重任的軍事俊傑們。爲此他們還特意爲這次選拔活動起了一個相當俗氣的名字,叫做‘開鋒’,這些年軍部直屬學院裏的頂尖人材名字都被登記在了一份名單之上,這份名單根據對這些帝國未來的中流砥柱的各項能力做出客觀的評估,然後綜合比較,按照高下,排列在名單之上。

    名單上共有100人,軍部每年還會對這些人的平分做調整,表現好的加分,表現差的減分。

    而如今身首異處的這位蘇亞雷斯騎士,則是今年剛剛進入這份名單前十名的一位天賦型將領。

    用兵奇詭,善於突襲,經常以少勝多,有重點培養的價值,是出色的將才。在那份名單上,蘇亞雷斯的名字旁邊,寫着這樣的評語。

    軍部的統領用人向來以嚴格著稱,很少給一個新人如此高的評價,這也足以看出蘇亞雷斯的能力,也正是因爲如此,軍部的參謀經過商討之後,一致認爲派遣他作爲徵

    伐矮人的將領是萬無一失的決定。

    現在看來,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奔流王一言不發,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他的眼神只是輕輕略過蘇亞雷斯無頭的屍體,嘴角的肌肉微微向下扯了扯,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不屑的態度,他銳利地目光沒有過多的停留,片刻便毫無留戀的從屍體頸部依然顫動着的血管上移開。他往前走了走,微微躬下了強壯的身軀,讓自己的眼睛和地板離得更近些,終於在兩塊大理石地板的夾縫之中找到了蘇亞雷斯臨死前向他扔來的那樣東西。

    這是一枚圓錐形的小鐵塊,樣子十分新奇,和軍隊制式的箭頭比起來,這枚鐵塊太過圓潤,奔流王用手指按了按鐵塊頂上的尖尖,鋒銳被指肚上的老繭輕鬆地擋在外面,甚至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嘴角又不自覺的往下扯了一扯,不屑似乎是這位壯碩的王者最習慣顯露的表情。他隨手將鐵塊往旁邊一拋,低頭站着的侍者想要接住,卻因爲距離太遠而顯得有些勉強,最後竟然不惜整個人在臺階上躍起,雙手在空中捉住那枚鐵塊,整個人卻由於重心不穩,重重的摔在階梯上,慘叫連連的滾了下去。

    奔流王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彷彿這一切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王庭的地板上躺着兩具軀體,一個已經沒了頭,開始變涼,另一個則是由於疼痛而微微顫抖,弓得如同河裏撈上來的蝦米一般。

    活人,死人。

    只要是已經躺下的人,都沒有讓奔流王多看一眼的資格。

    “陛下。”說話的是軍部最年輕的參謀長,‘開鋒’名單上如今的榜眼,柯本准將,即便是受到奔流王寵幸的他,此刻也是無比謙卑的將頭顱用力的地下,單膝跪地。“末將請戰,只需一個團的預備役,便可盡數清繳矮人。”

    “是矮子。”奔流王重新坐在王座之上,右手支着頭顱,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輕蔑與不屑,有些刻意的糾正着柯本准將話裏的稱謂問題。“給你兩個團的兵力,十天的時間,如果骸骨荒原上的矮子還沒有變成骸骨的話,你也就不要回來了。”

    “遵命。”柯本恭敬的答道,眼裏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

    近幾年來中部戰場上連連的勝仗讓桑路坦軍部的人變得不可一世,柯本也是一樣,蘇亞雷斯殘破不堪的屍體沒有給他任何警示。

    這場即將到來的戰鬥,在他的眼裏沒有任何的挑戰性,只是一張積攢功勳的兌換券。

    那個滾下臺階的侍者終於掙扎着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忍着腳踝撕裂般的疼痛走到了柯本准將面前,將手中的圓錐形鐵塊小心翼翼的捧着遞了過來。

    柯本臉上閃過一抹不耐煩,卻還是接了過來。然而會議結束之後,一走出王庭,他便一臉厭惡的將手裏的鐵塊嫌棄地隨便一扔。

    蘇亞雷斯的頭顱已經失去了作用,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表情定格在死前,那是一雙絕望而不甘的眼睛。

    沒有人對他死前究竟看到了什麼感興趣,在剛纔在王庭這羣人的眼裏,蘇亞雷斯這個曾經光芒萬丈的名字已經不再有任何價值。

    一個死在矮人手裏的同胞,只會讓他們覺得羞恥。

    連綿的戰事讓他們早已經忘卻了祖先的教誨。

    死亡乃是傲慢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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